白梓苏的这段话倒是令我冷静下来。
担心我无法接受,又担心南宫池掣对我出手?呵,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以为以此为由,他的伤害,他的欺骗,就变得伟大了么?
他言语间,无非想表达,我就是花月,花月就是我,可他凭什么令我信服?
区区一个忘生咒无法说明任何事。
我就是异世的一缕孤魂,而这个花月与我并无任何关系,也许这个花月被施展忘生咒后意外死亡了呢?再之后我进入了她的体内呢!仅此而已,也不是不能解释这一切。
我缓缓垂下堵住耳朵的手指,眼神凌厉,“你以为你说了这些,就能证明什么吗?”
白梓苏摇了摇头,坚持继续道,“月儿,此咒的期限为三年,三年后,你便会恢复记忆。你见我如此抵触,怕是已恢复了些许记忆了吧?我不知哪里出了错,导致你无法记起十七来的种种,但却知道是我错了,当年我不该自以为是的替你做下决定,不该让南宫池掣带走钥儿,我以为,我被囚禁在这景城别院,便可保你们母子安全,却没想到该来的终究会来,怎么也躲不过去。”
他从容不迫的语气,眼底却流泻着无限凄凉。
这还是那个出尘的仙人师傅吗?
我微微出神,说出的话却是毫不留情,“这话你应该跟你的徒儿去说,我不是她。”
“可你的言行举止,分明就与孩童时期的她如出一辙,而且贝贝她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不提花贝贝倒还好,一提起我就无比火大,难怪比赛那会儿她经常不见踪影,原来去和亲爹密谋欺负老娘我了。熊孩子!卖了老娘,胳膊肘往老爹那儿外拐,等回东离,看我不好好教训她!
“那又如何,我就是我,我不想与你废话,放我走,墨辰还在等我。”我全然不吃白梓苏这套,因为我的脑海还浮现着离别时墨辰邪魅的脸庞,我用他的话提醒自己,不要陷进去,千万不要!这个人不是前世的白梓苏,与我没有任何干系!
听到墨辰的名字,白梓苏眸光一黯,“我以为,你会像从前那般谅解为师的所作所为。”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我们不可能回到从前了。”我是这个花月也好,不是也罢,已经不重要了,若是还愿意爱,就如我能接受墨辰那般,依旧能够接受他。可现实是,我做不到。
我站起身,后退一步,低头整理衣襟,这才发现,经黑衣人一战,原本清新脱俗的白裙已满是污渍和鲜血,我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我竟然就穿成这样赶来与他相见,真是一次糟糕的再遇。
不过,糟糕便糟糕罢,反正我也要走了。
“月儿。”白梓苏跟着站起身,踱步至我面前,已然敛去了所有表情,“就算你不愿原谅为师,至少也让为师为你恢复所有的记忆,如今天下局势混乱,要不了多久,你的身份便会被公布于众,到那时,为师被困于此,更难保你。”
我挑眉,拳头捏紧,“我的身份会被公布于众,这是什么意思?”
目前为止,就我所知,知晓我身份的只有四批人,一批是我以我为阵营的墨辰凝秀等人,一批是南宫池掣所代表的帝王,一批是百花宫为首众人,最后一批就是我的师傅,白梓苏。
单单是这些人,我所面临的风险就多如牛毛,我无法想象,更多的人知晓会是怎样混乱不堪的状况。
白梓苏翩然转身,衣摆在空中划过一道绚丽的痕迹,他再次立于琴案之前,与我背对而坐,“此话说来便长,月儿还是坐下,让为师替你解开忘尘咒的封印,再一一道来罢!”
我想了想,别无他法,只好在他对面坐下。
我刚坐下,他抬手,白玉的指尖轻点在我的额间,一道炫目的光芒在我眼前炸开,我头一晕,失去了意识。
梦中,一道光泽环绕着我,牵引着我走过无数个场景。
由我从一个婴儿懵懂降生,睁开眼便离开了生母,被少年白梓苏抱在怀中,他年轻的脸庞稍显稚嫩,神态却是无比老成,“你叫花月,从今天起,我便是你的师傅,你的长辈,你的亲人,我叫白梓苏,从今天起,你就唤我师傅。”
婴儿的我分明瞪大双眸,眼底浮现着困惑与震惊,以及丝丝戒备。
待我再长大一些,对他少了些戒备,多了分敬重。
他与前世的白梓苏性子截然不同,年纪轻轻就清淡远世,俯瞰苍生,一颗慈悲为怀的心,就是冰块都得被他捂化了,更何况我只是个寻常的女子。
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发自内心,我自小体弱,他教我习武强身健体,教我识字读书,教我卜卦怜悯苍生。
我四岁那年,有一夜突发高烧,他不眠不休贴身照料,就是那夜,我终对他卸下防备。
我们住在一个远离尘世的山谷,谷中只有我和师傅,种菜做饭,衣食起居,他皆亲力亲为,将我一个病秧子养成了一个活泼乱跳的小丫头。
八岁那年,十四岁的墨辰拜入师门,打破了我和师傅宁静的生活,师傅的重心不再只偏向我,我因此心生醋意,时常捉弄木讷的师兄,他那时叫做若晨,一张面瘫脸整日无喜无悲,我以逗弄他,让他露出不一样的表情为乐,日子倒也过得清闲自在。
师傅每隔一月会出谷前往镇上采购,每每那日,我都会缠着他带上我,只要能够牵着他的大手,手拿着根糖葫芦,我就无比的满足。
十二岁那年,我不小心撞见了师傅沐浴,他出尘的身姿令我心神一荡,少女心从此泛滥不可收拾。
我开始躲着他,避免与他身体接触,若晨发现我的异常,质问我,“月儿,你可是爱上师傅?”
那一刹那,我的世界顿时变得五彩斑斓。
我顿悟,原来我爱上了白梓苏。
在不同的时空,花月又与另一个白梓苏相遇,对他日久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