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应该是光洁如白瓷的肌肤,却布满了数不清的伤痕,那些伤痕层层叠叠,纵横遍布了他的整片背脊。
或凹陷或隆起的痕迹,丑陋得令人不忍直视,就好像在一副完美的画卷上用墨毫肆意的涂抹,如何不叫人惋惜。
那不是新鲜的伤口,反而像是在过往许多年间一层一层添加而成,总是在旧的伤口还不曾痊愈之时便又形成了新的,如此叠加,往复如一。
光是看着,就能够感受到那种钻心的,持续的疼痛。
陈阿诺心下不禁阵阵发紧,她觉得那些鞭子、利器似乎是被施加在了她身体上,于是呼吸凝滞的蹙起双眉,失魂落魄般抬起一只手臂,环过他的身子,触上那片狰狞的伤口。
明明是素昧平生的两个人,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对这些陈旧的伤痕感同身受。
她以指尖轻轻抚摸那些凹凸不平的地方,整个人都陷入到震撼和疼惜的情绪中,却并不知道方才的那一番动作早已扰动了倾在怀里的那人。
搁在她肩头的绝世容颜上,稠密的睫羽颤动了片刻,继而掀开一双沉如深潭的瞳眸。
似乎觉察到身后轻柔而又持续的触碰,那一双秀眉微微蹙起,漆黑的瞳眸中是不明的情绪。
陈阿诺丢了魂似的怔愣许久,心下也不知何处被触动,忽然抬起另一只臂环过他的腰身,继而轻轻收紧双臂,竟踏踏实实的将他在怀中拥住。
她并不曾看到的那双漆黑瞳眸在她突如其来的动作的中蓦地睁大,眸子里满是诧然之色。
与此同时,陈阿诺已低头埋入他的肩窝,微闭的双眼里有少许温暖的湿意,抵在衣衫间的朱唇微启,声音并不清晰,倒不知是说给谁听的,或者仅仅只是自语:“以后我保护你,再也不让你受人欺负。”
说完这句话后,陈阿诺却又忍不住自嘲。
她不过只是个山村里的野丫头,会两下三脚猫的功夫,连涉足江湖的资格都没有,待这人伤好离开后,更是连见面的机会也不会再有,可她却鬼使神差的许了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承诺。
还好他现在尚在昏睡中,应当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想到这里,陈阿诺忙抬袖擦了擦眼角,平复下情绪后将美人放回床榻上躺好,见他紧闭的睫羽颤了颤,刚想唤他两声看是不是要醒了,就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
进来的是陈药师,一边将身后装满草药的竹篓放下,一边就向陈阿诺询问起伤者的情况:“他怎么样?可有醒来?”
“方才是醒了片刻,后来又睡了。”陈阿诺迎上去帮手,一丝不苟的答着。
对于他这个素来喜欢捣蛋的女儿,现下难得乖顺安静的模样,陈药师甚是满意。
他点了点头,着手开始配药,收拾药草的同时,又对陈阿诺吩咐了新的任务:“此人受了极重的内伤,已然损及筋脉,唯有用药草熬制的药汤进行药浴,才能有所起色。自明日起,一日三次,七日为一周期,到那时解开穴道,大约能痊愈。这些你且好生记得,七日里都要仔细看顾,不能有闪失。”
“爹的意思是,让我每日伺候他药浴?”陈阿诺伸手指着自己的鼻梁,不可置信的相问。
陈药师则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那眼神似乎在说,你惹来的人理所当然应该你照顾。
“不是,爹,您听我说,我不是不肯,这人他是……”陈阿诺急着解释,可话才出口就被他爹一个严厉的眼神压了回去。
陈药师将手里的草药往桌上一扔,拂袖怒道:“怎么了?平日里光知道嚷嚷着悬壶济世,治病救人,真要你看护病人,就不耐烦了?还是你光想着和那帮臭小子出去鬼混!”
陈阿诺被他训斥得无从开口,极度无奈之下,陈药师竟自袖中掏出一纸药方甩到她面前道:“这是药汤的配方,你且好生将这些药收拾配好,为父和你娘白日里要出诊,晚上研究药理,没有时间做这些。”
说罢,他一甩袖子便往门外扬长而去。
望着陈药师远去的背影,一脸无奈的陈阿诺泄气的叹了一口气,耷拉着脑袋,幽怨的埋进了药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