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白芙侧头看了一眼,在心中默念口诀后,浅白色的光晕自女子散开,直至笼罩了整个山洞,少年一惊想要冲过来,又被师傅冷冷地看着,在结界外冲着女子大吵大闹了些什么,将拳头砸在了结界上,结界纹丝不动,江鸿随即不甘心地盘腿坐下,守在了结界外。
因为结界的缘故,山洞里外的声音没办法传递,是以商白芙根本就听不见江鸿说了些什么,只觉得他在打哑语,也落了个清净,随即问道士,浅笑着重复:“还请道友解惑。”
“……”道袍的男子点了点头,闭目回忆,“事情还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男子原是深山老林里的一棵古树,树林遮天蔽日,鸟语花香,一成不变的景色,令人心旷神怡,机缘偶得,古树遇到了一位垂死的散修,散修似是被人打伤,金丹破碎,血渗透进了泥土,将古树的根茎惯养,修炼成精的古树,从散修的鲜血中获得了他的记忆,凭借着死去的散修的五官,幻化人形,化名窦康成——这是那位故去的散修的名字。
刚出人世的窦康成在碰了不少壁后,知晓了世人对妖修的排斥,从此不再对那些自诩正人的名门修士抱有幻想,以清风堂的悬赏获取灵石,独自修炼。
算来也有数十年了,如今之事就是因一则悬赏而起——为如月城少主闻人玉泽驱邪,报酬颇丰,但任务却可以用简单来形容。
察觉到了这一悬赏或许背后另有隐情,但又不舍得放弃着高昂酬金的窦康成,邀了一前段时日结识的散修笃苑博一同接下了这悬赏。
城主夫人宁绮柏对他们的到来很欢迎,邀请他们入住了城主府,丫鬟小厮、美食佳肴,照顾得可谓是无微不至。
当窦康成提出要去见少主闻人玉泽之时,宁绮柏温软一笑,只是道:“犬子稍后自会前来。”
这一稍后,就拖了足足半日,太阳西下,云层翻涌,其间血光乍现,似是不详。
不觉间,院里伺候的那些丫鬟小厮都不见了,想着自己即是接下了悬赏,什么不做就等着也不合礼数,是以窦康成出了院子,决定在屋子周围设下驱魔结界——禁制要以城主府院落四角为基点,逐一贴下符箓埋下法器。
只是在西南方位的院子前,窦康成却驻足不前,白日里来这察看,还不失为一灵韵之地,这酉时一来,竟是煞气十足,期间藤蔓纠缠,如同鬼魅。
窦康成本就是古树修炼成精,对这妖邪之气,尤为敏感,略一迟疑,他就隐去了身形,步入了这宅院。
宅院里可谓是雕梁画柱,美轮美奂,假山活水,绿树绕阴。
窦康成在一台阶上停下了脚步,朱色的门上,胡乱地贴满了各种各样的奇怪符箓,窦康成辨认了一下,发觉上面大多是什么不入流的道人骗钱用的鬼画符。
门的开启处也贴了好几张符箓,都断成了两截,显然这几张符箓也毫无作用,窦康成将腰间的桃木剑取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木门,步入了房间。
里面传来了浓郁的中药味,和断断续续的低咳声——女人的咳嗽声。
“阿泽,你来了吗?”在支离破碎的咳嗽声稍稍停止了之后,帷幕后,才传来了女人轻柔婉约的声音,“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今儿个怎么又来了呢?”
窦康成想,女人所唤的,应该是如月城的少主闻人玉泽,他听闻闻人玉泽娶了一位妻子,纳了两房妾室,前段时日,妻子却投河自尽,两位妾室其中一位自缢,另一位疯了,这位女子莫不就是那位疯了的妾室?
“夫人冒昧了。”窦康成拱了拱手,“小人乃宁夫人请来驱邪的道士,误闯夫人宝地,这就离开。”
“道士?”里面的声音顿了顿,紧接着却骤然变得尖锐了起来,“你是道士!”
“夫人?”窦康成察觉周围煞气暴涨,握紧了手里的桃木剑。
“罢了罢了。”半晌后,里面却传来了女人吃吃的笑声,“道士就道士吧,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道士捉了我去倒也落得个干净。”
“敢问夫人。”窦康成蹙眉,“这煞气可是夫人所致?”
“道士。”没回答他的问题,女人忽的问,“你想不想瞧瞧我的样子?”
“……”窦康成目露诧异,里头那女人已经开始撩起帷幕了,最先探出帷幕的,是一只苍白而瘦弱的手,轻柔地将帷幕撩开,缓缓地露出了女子的容貌。
女子半边脸,如画中仙子,水中芙蓉,美得不可方物,而另外半边脸,却像是被骤然掏空了般,陷了下去,露出了扭曲错节的疤痕,其中还有白色的虫子在蠕动。
“妾身乃如月城少主夫人佟若香。”女子淡淡。
敢自称少主夫人的,除了一月前投河的那位,再无他人。
“你、你没死?”窦康成委实惊愕。
“可以说死了,也可以说没死,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死了。”佟若香靠着床柱,声音轻得像是这屋子里氤氲的檀烟,“给你个忠告,道士,速速离了这城主府,倘若你还想活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