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过繁华的闹市，进入宽阔的市郊道路，窗外的景色飞快掠过，很快进入宋氏独用的道路，宽阔的柏油马路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道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种植及养殖基地。
我和小万各自挨着一边车窗往外看着，我本来想对他介绍这片基地都是干什么用的，想想我也是第一次来，不想引起怀疑，遂作罢。
车里除开我俩和司机，还有一位吴秘书，男的。
“高小姐，”他坚持这么叫我，他第一次这么叫我我觉得很别扭，现在小姐一词可有专用人群，他一叫我就能联想到那里去。当然，他肯定没有那个意思，上流社会也会这么称呼人，我要是姓宋也就算了，可我不是啊。
他说我是川少爷的朋友，这是他们做下人的礼貌。
“高小姐是哪个地方的人？”
“高小姐在医院工作多久了？”
“高小姐和川少爷是怎么认识的？”
……
一路上，他都在问我问题，若不是前面冠的这个称呼，我也许还挺有兴趣攀谈的，一听见他太有“下人”的样子这么称呼我，我就很不爽。
我从小受的教育是人人平等，只有工作的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还没进宋氏呢，就让我感觉到他们的封建做派，我很不爽。
再者，小万提出要带上我一同回宋氏后，他就一直问我问题跟查户口似的，要不是小万临时提的，他们要是提前知道，我估计都能把我调查个底朝天，连我忘记的一些糗事估计都能查出来，肯定能比我自己还了解自己。
这点让我更不爽。
车子驶到宋氏老宅的大门，镶金的大门缓缓打开，我也进入紧张状态。
这里面我上次想进来没能进来。
我这次来，是领了任务要完成的，宅子里面的格局我肯定要仔细看了。
惊呼，赞叹……我“土包子”的神情落入吴秘书的眼里，这样的我在他看来应该才是正常的吧。
车子从大门进去又开了四五分钟才停下。停在一栋欧式风格的建筑前面，吴秘书请我们下了车。
他对司机吩咐道：“把川少爷的行李带到赋新楼去。”
小万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想拿到自己的行李，我问吴秘书，“那是什么地方，不在这里把行李拿下来吗？”
吴秘书笑道：“赋新楼是川少爷住的地方，当然是把行李拿到那里去。这里是主楼，老太太在这里等川少爷，还有族内的一些亲戚也都想见见川少爷，川少爷毕竟离开了这么多年……”
呵，宋氏够气派啊，少爷的寝宫都是独栋。
要认亲啊……小万以宋济川的身份见很多叔叔伯伯兄弟姐妹，我跟着去好像有点那啥，我说不去，小万又挺害怕的，我陪在他旁边能给他壮个胆。
吴秘书带着我们穿过花厅，进入主厅，主厅里面有一些人，还好，没有我想象中乌央央的那么多人。
主要的人都在，这个“主要”，就是指甘翠微啊，宋清宁夫妇及宋济安他们一家，那些从爷爷辈就叔伯相称的一些亲戚没那么重要，开枝散叶又多，来的人都记不清谁是谁。
吴秘书带着小万一个个认识这些亲戚，认到宋济安的时候，他把话题引到了我身上，他贼笑着问小万：“这是你的女朋友？”
小万愣了一下，连忙否认。宋济安说：“不是女朋友你会带过来？不是女朋友，带过来见了我们家的人也是女朋友——”他凑近他问：“你是不是喜欢她，但是还没问她做不做你女朋友呢？”
小万也忒实在，前面的都一个劲儿否认，听了这句话，就没动静了，只是羞涩腼腆地笑，一下子就被宋济安给拿住了，他拍拍他的肩：“你是宋济川，没有哪个女人会说不的。”
本来，我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还能这么混过去的，给宋济安这么一强调，我像一下子变成了展览品，被所有人带着某种心情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
在宋氏人的眼里，我就是那种死皮赖脸在人家第一天回家的时候贴上来的。
被那么多双带着某种优越感的眼神送头到脚地打量，我的皮肤都自发热了，想到小万的拜托和答应宋济川的任务，我才忍了下来。
小万在认亲戚的过程中没说什么话，吴秘书介绍了人，该怎么称呼也教給他了，他只要跟着称呼一声就行。
一圈人认完，甘翠微发话了：“好了好了，人也见到了，你们该干嘛的都可以干嘛去了，别都挤在这里，济川回来了，以后就住在这里，有的是时间见面。”
甘翠微竟然赶人了，很快，麻利地走了一大半。
宋济安也走，他非得拐一脚到我跟前，摸着下颚问我：“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将头扎得低一些，弱弱地回：“没有。”
“肯定在哪里见过，我觉得你很面熟。”他还非要想起来？
我把脸抬起来，正视他，“一般说面熟都是为了搭讪用。”
他听了我的话，看看小万，对我说：“有意思，看来你不是个简单的人呐。”
宋济安一家走了后，剩下的几个亲戚也没有多呆，前脚后脚的都走了。
大厅里就剩下甘翠微、小万和我，以及吴秘书三个仆人。
甘翠微对吴秘书说：“带高小姐在宅子里转转，四处看看。”她这是要请开我，单独和小万说话了。
出了这栋主楼，我才发现这栋楼叫迎客楼，宋济川说的迎客楼附楼是——我的视线落在主楼旁边的一个小建筑上，我问吴秘书：“那是什么地方？”
“附楼。”
真是附楼！我的目标就是那儿了！
宋氏老宅里楼与楼之间都是用游览车来通行的，靠双脚走到下一栋楼都还是挺费脚力的，我和吴秘书出来是为了避开甘老太太祖孙俩的谈话，也就是象征性地在附近走走。
主楼周围是树林，今天太阳大，又毒，进了树林躲阴。
看到一个座椅，我快步走了过去，“我觉得有点累，就在这儿坐一会吧。”
我坐着，吴秘书就负着手站在我旁边，我让他也坐，他拒绝得很干脆，说这是下人的本分，本分不能逾越。
不坐就不坐，不强求。我打了个假哈欠，对吴秘书说：“我眯一会儿，你帮我看着小万，免得他出来找不到我。”
我做假寐状，其实是在试试能不能出魂。
宅子四周布了禁制，宅子里面倒是没做什么。
我出魂后就回了主楼，看看甘老太太要和小万说些什么。
我回去的时候，他们的谈话已经告了一个段落，甘老太太说要介绍一个人给小万认识。
待我见到出来的人的时候，眼珠子都恨不得瞪出来。
杜天财！
杜天财竟然混在宋氏这样的上流社会里？竟然是这里的座上客？天！那门口的禁制一定是他布的喽！
甘翠微介绍杜天财给小万认识是做什么？
小万一直是扎着头，我看见甘翠微给了杜天财一个眼神，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甘翠微的那个眼神就是不对的！
杜天财走到小万跟前，将手放在他额头上，小万的身子瑟缩了一下，杜天财说：“听说你身体不是很好？”小万不知所以然地点点头。
杜天财说：“没事的，回家了就好好调养一下，以后我每天用气功助你调养吧。”
小万想了想，又低声说：“我没事，挺好的。”
杜天财说：“你是在太平间那种地方呆久了的人，身上阴气重，缠绕着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我得给你清理干净你才会彻底好起来。”
小万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感觉他说的很正经，就糊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甘翠微这时候发话了：“杜大师开始吧。”
杜天财放在小万额头上的手一直没离开过，听到甘翠微发出的指令后，他的另一只手在小万身旁上下移动，不知道虚空在捋什么，弄了很久，我隐隐约约看见小万的额头上冒出一丝青烟。
杜天财不知何时拿了一支香在手上，那股冒出的青烟围着香缠绕，越缠越密，越缠越紧。
他吹了一口气，青烟隐入那柱香中，一秒消失不见。
他将那支香小心翼翼地放在随身带的盒子里。
小万问他：“这是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说：“从你身上弄出的不干不净的东西。”
他转回身看着甘翠微的时候，我明明从他给过去的眼神里发现有什么不对。
我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只能凭本能去感觉善或不善。
他们给来给去的两个眼神在我看来，都不善。
感觉而已，真要我说，我说不出什么屁话来。
做完这件事，甘翠微就让小万回赋新楼去歇着。她告诉他，他回宋氏的第一件事就是调养身体。
小万找到我后，我赶紧回魂。本来打算第一时间问他一些问题的，一想到杜天财就在我附近，并且很有可能认出我，我就不想在这里多呆，让小万先回住的地方去。
吴秘书便立刻通过随身携带的内线对讲叫了一辆车。
“川少爷，车马上过来。”他毕恭毕敬地汇报。
小万和我一样，指着附楼问吴秘书：“那是什么地方？”
吴秘书说：“川少爷有空可以去那里多呆一会儿。”原来，附楼里挂着很多宋氏的祖先牌位及集团重要负责人的画像，其中就有宋济川父母的挂像。
我催道：“明天在过去吧，今天先熟悉住的东西。”
我怕遇到杜天财，得赶紧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