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服务业领军者、互联网创业者和巨头、房地产商,乃至行业外的陌生人都在争夺同一块地盘。在这个战场上,扩张、失利、争斗,甚至潜伏和背叛每天都在上演。
《财经天下》冯超 唐晓园
这是一间狭小、破旧的CEO办公室。办公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一个饭盒,还有一些随意摆放的客服话术训练手册,几本尚未拆封的商业书籍被压在最底下。它的主人是“e袋洗”的CEO陆文勇。
办公室楼下是一个小型洗衣工厂。工人们从印着“e袋洗”的白袋中取出脏衣服,给它们打上条形码后送进洗衣设备里。“e袋洗”是陆文勇做的洗衣项目。我们很容易找到它与传统洗衣的区别——就在CEO办公室外,员工们正在用电脑处理北京某个小区的用户从微信、App上发来的洗衣订单,他们会派人敲你家门,帮你取衣服,72小时之内再将干净的衣服送回来。
社区O2O是定义“e袋洗”的时髦话语。互联网分析师王利阳告诉《财经天下》周刊,他才是这个概念的创造者。他在前年夏天写了两篇相关文章,兴奋地为这个概念做宣传。他认为,O2O是从电商团购中延伸出来的,但O2O市场并不仅仅是提供餐饮等本地化的项目。社区作为人的基本生活单位,居家会产生许多生活服务,比如维修、家政、购物等。“社区O2O借助App等平台连接了小区周边服务的商家、组织以及居民。”O2O分析师、品途网副主编彭成京说。
在这个等待挖掘的版图里,这头是几亿揣着智能设备的居民,那头是为他们提供衣食住行的周边商户,如果某个组织利用移动互联网将两端连接起来,“钱景”是诱人的。
约定时间过去30分钟后,陆文勇才出现。尽管如此,他仍然将两项日程合并了:他开始吃着盒饭接受采访。前一天,“e袋洗”项目刚获得了2000万美元的A轮融资,并宣布进入天津和上海市场。
忙碌的CEO、躁动的资本、扩张的版图以及来不及收拾的办公室,面前的场景就像是社区O2O的一个标志:刚冒出嫩芽,在不确定的环境中,迫切渴望长成大树。即使像王利阳和彭成京这样的旁观者也被裹挟进去。他们因为写了几篇分析文章,便接到无数公司的请教电话,甚至一些传统行业的老板们也准备加入这场和社区有关的创业潮。
新进者:马云是不会抱着阿姨哭的
陆文勇负责的“e袋洗”项目是北京荣昌洗染正式转型互联网的一个项目。公司董事长张荣耀在互联网的风口蹉跎了十几年,终于在2013年看到了移动互联网和微信的爆发,并且一把抓住了它。张荣耀找到有互联网从业经验的陆文勇。而陆文勇也觉得自己能够在这个小领域做出大事业,“这是BAT还没深入的领域。”
“大事业”被寄托在“e袋洗”上。它并不是传统的以件论价,而是99块钱一袋,消费者可以使劲儿往里塞衣服,这些衣服在荣昌自有以及附近的加盟洗衣店完成洗涤。为了增加趣味,陆文勇还在微信公号中开发了游戏,同时发布装袋攻略,告诉顾客怎么充分利用布袋的体积装上更多的衣服。在取送衣服的环节,“e袋洗”以社区为单位进行物流建设,在每个社区中招聘快递。
陆文勇也曾考虑过以保洁切入社区O2O,但后来放弃了。他有两个担心:平台与保洁阿姨交流的时间远没有用户与阿姨交流的时间多,他们一旦形成了强关系,私签的情况难以避免。其次,“人的天性难以改变,保洁阿姨的服务品质平台难以控制,而做洗衣,是机器服务,相对来说容易一些”。
“阿姨来了”家政品牌联合创始人、另一位社区O2O的创业者邹小舟不完全认同陆文勇关于“跳单”的担忧,“越来越多的阿姨和雇主都知道私下协议的不安全,五星饭店吃坏肚子,有人管,路边摊吃坏了可没人承认。” 邹小舟说。“阿姨来了”是基于家政经纪人制的保姆在线预订及支付平台,是北京传统家政企业嘉乐会于去年推出的产品。嘉乐会有自己的门店,去年拿到了几百万美元的融资后,也在异地扩张开店。
邹小舟认为,“阿姨来了”采用的经纪人制度可以防止客户私签——公司管理经纪人,经纪人管理阿姨。“经纪人没有底薪,收入来自提成,但是公司把最高的利润让给她们。决定她们收入的是签单的数量,所以必须花心思来寻找客户,与阿姨维护好关系,这是利益捆绑。”
邹小舟的从业经历和年纪也跟陆文勇相似——都曾在知名互联网公司干过,如今也都揣着互联网技术跑到线下去改造传统服务业。“做了十几年互联网,我丧失了激情。”2012年,邹小舟的女儿出生,做起奶爸学换尿布、学喂奶的他对家政的认识是“不靠谱”“全国没有知名品牌”。他在微博上调侃说自己是一个品格优秀的男保姆,这事儿被嘉乐会的老板周袁红发现,两人开始接触。
“我和周交流了几次后认识到,马云是不会抱着阿姨哭的,但是我们会到派出所跟阿姨一起解决纠纷。忠诚度你是不能轻易拿走的。” 邹小舟说。
他踏入公司的那一刻,便体会到传统家政与互联网之间的距离。他的第一项任务是教会家政经纪人用电脑,“让她们学习收发邮件、微信微博,花了一些时间。这在互联网公司是没法想象的,这是基本必备技能啊。”
“我们跟阿姨签的是委托协议,所以阿姨也是我们的客户。”邹小舟知道,这个行业的优势是阿姨,瓶颈也是阿姨。他必须做好阿姨的培训,并与她们打成一片。因为面临的是岁数偏大,受教育程度相对较低的群体,邹小舟将互联网公司中的管理经验全部放弃。他办公室的门牌没有职位,里面的墙上挂着“为人民服务”的牌子,自己也穿上朴素的工作服,时不时跟阿姨们讨论起家里几亩地,地里几头牛等问题。
对于所有的社区O2O创业者们来讲,做好线上的App是相对容易的,在线下做到“顾客就是上帝”般的服务才是关键——要让那些接触“上帝”的员工保持周到的服务意识。
2014年11月底,58同城CEO姚劲波投资3亿美金打造全新品牌“58到家”。“58到家”以家居生活为核心,以保洁、搬家等到家服务为切入点,用户预约下单后服务人员上门服务。邹小舟就认为服务质量是58同城的难点。“我只告诉你我的平台很炫,可以下单,但是非标化的服务,如何去落地,还是要看一看。”
“社区001”董事长邵元元则告诉《财经天下》周刊,在他们的公司,员工也是上帝。这家公司以社区购物为切入点,与客户所在小区附近的商超合作,凭借自身的快递员,在客户通过电话以及网络平台下单后,将5公里范围的货品在1小时内送达。这家公司成立三年,目前作为社区O2O的典型频繁出现在媒体上。
邵元元在10年前担任搜房网总裁时便考虑做房地产后服务。“房地产是政策性的行业,但建材、家庭服务都很重要,抓住C端,就可以做房地产的后配服务。”遗憾的是,他没能在搜房完成这件事情。
在他看来,很多传统电商流量接近枯竭,其转化率才千分之一。“全国一个平台,数千万SKU、数千个供应商在摆摊,里面人山人海。互联网你们年轻人才会去,但是更多人忘了家庭里的菜鸟网民,这些掌握钱袋子的中老年人。”邵元元说。
另一方面,传统零售业经过多年的沉淀,同质化严重,很多企业开始衰落。这更让邵元元觉得可以利用传统零售商的供应链优势,去做一家社区化电商,既满足菜鸟网民的消费需求,又能帮助传统零售商企业带来销量。
2012年,社区001成立,邵元元把社区周边的商家聚拢起来,自己只做超市采购以及超市到社区最后一公里的配送。
按照5公里的距离划分,社区001如今在北京6个城区开了26家网店,配套了一个线下服务站。北京4800个大型小区基本实现了覆盖,在网页以及移动端,你可以选择所居住的板块,比如北京朝阳商圈、天通苑商圈。这些商圈周边超市的SKU已经和社区001的后台对接,社区001不收取任何费用,依靠销售分成赚钱。
但是在起步阶段,菜鸟网民对这个网站并不感冒。很多人看到要注册就走了。邵元元跑到小区调查,结果是“输入法让他们举步不前。”邵元元又把网页变成了导航式,消费者可以直接拨打电话订购,公司后台帮助完成注册。
在北京做地推时,邵元元利用自己在搜房网的资源,帮物业做了一个电子化系统。
物业公司就从便民的角度出发,推送“足不出户可以买到周边货品”的短信。小区物业公司开始会为社区001的快递开绿灯。“很多快递都进不去,但物业肯让我们(快递)进去。”邵元元说。
为了让这些每天奔波于小区里的快递员们全心全意做到“为人民服务”,公司效仿海底捞,解决员工的吃住问题。邵元元甚至成立了十多人的宪兵部队,监督快递员的日常生活。
扩张者:恶斗和手刃战
邵元元办公室挂着北上广深四城地图,这是他已经完成扩张的城市。他的下一步是扩张到30多个准二线、三线城市。
实际上,电子商务巨头京东也在做类似的布局。2014年9月份,京东上线“京东快点”。在货物的供应上,京东主要和社区便利店合作,由京东和第三方物流完成配送。邵元元说:“京东试了很多次,在北京望京地区学我,学了5个月,什么都没学到。”
邵元元一个月有20天都是在外地,跟类似麦德龙这样的零售企业甚至和政府谈战略合作。跟他学习经验的O2O创业者也不少。他打开微信给我看,手机上有几十个这样的微信群,“我擅长交朋友,我不拒绝这些人”。
不过,他遇到一个前来踢场的重庆O2O创业者龚智雄。去年夏天的时候,社区001进入重庆,做同城O2O的龚智雄想看看这家“估值20亿的公司是怎么运营的”,便潜伏在重庆的社区001市场部,负责洽谈小区,做市场推广。最后,“造假的嫌疑很大”“烧钱”“想不死都难”是他的结论。
在重庆,社区001主要跟永辉超市和卜蜂莲花超市合作。“第一天进社区001时人事部经理就说现在重庆一个月大概要亏50万至60万。” 龚智雄说。他发现,在做地推时,邵元元搜房的资源并没有发挥作用,进入每个小区还要拿钱摆平。
另外,龚智雄认为社区001在重庆也没有跟超市实现SKU的正常对接,他说卜蜂莲花曾经给了7000个SKU,但后来他发现其实连4000个都没有,公司还派人到超市拍了一个礼拜的商品条码。
2014年12月初,龚智雄把自己的潜伏经历先后写成两篇文章发到了网上,第一篇文章发表后,邵元元在一个转发该文章的微信好友下面评论说,“不管文章的真实性有多少,作者潜伏是真是假,作者动机是什么,但我觉得这是好事,给社区001泼点凉水”。第二篇文章发表后,龚智雄接到了社区001一个委托律师的电话,说他要负法律责任。“我讲的都是绝对真实的,就是邵元元来了,我也可以跟他讲。”龚智雄说。
而对于邵元元来讲,这个“噪声”并不能掩盖他的好心情。龚智雄发文的10天后,邵元元在北京一家咖啡厅召开新闻发布会,正式对外宣布与麦德龙达成战略合作。会后,在一间小会议室里,《财经天下》周刊的记者向他问起龚智雄的事情。当时,他的合作伙伴,也是他多年的好友——麦德龙电子商务事业部总经理陶源也在现场。
“他(龚智雄)来我们公司其实三天,还没通过(试用期)。这是在攻击我们。”邵元元压低语气说。对于龚智雄提到的数据造假的问题,邵元元说,“那都是捕风捉影。”
不过,邵元元还是承认在扩张初期会有一些不规范之处。“在一个城市没有切入以前,完善系统,无论是内部系统,还是对接系统,没有半年是打不通的,哎,那跑不通之前,你互联网公司不能等啊,所以内部我们讲是练刺刀,陆军(地推)团队手刃战都要上战场啊。”
据陶源说,当时社区001在北京跟卜蜂莲花合作,库存系统并没有完全打通。尽管卜蜂莲花给社区001提供了SKU,但商超的消费数据并不能及时反馈到社区001,社区001员工只能去现场扫码并及时更新库存。这跟龚智雄提到的重庆的情况是一样的。
社区001与麦德龙在去年7月份正式签订协议展开合作。双方首先在上海试水,社区001为麦德龙开设了网购专区。但北京市场,目前很难实现货物一小时送达。陶源的解释是,麦德龙群体主要是批发型的客户,商场库存也主要为他们服务。C端的商品大部分在中央仓库,北京的消费者通过社区001下单后,从中央仓库调运到商场还需要花费时间。
“现在大话说出来了,要一个小时送达,这就是挑战。”陶源说。解决办法是在北京的麦德龙商店为社区001建立一个仓库,这也正是麦德龙下一步的工作。另外,即使麦德龙想在社区001的平台上售卖自己开放的1.7万个不同品类的商品,数据系统还要打通。
对此,邵元元对麦德龙有感激之情:“他是第一个把后背让出来、第一个能够在行业里大胆尝试这个模式的人。”当然,麦德龙和社区001的深度合作也能为麦德龙带来C端客户。
除了需要跟零售商搞好深度对接外,邵元元无法忽视自建物流的成本。邵元元说,他们正在进行B轮融资。而就在半年前,他们完成了A轮上亿元的融资。彭成京算了一笔账,社区001现在全国快递员工有2000人,按照平均工资3000元一个人来算,一个月要支出600万,“再算上抽成和毛利,要做到盈亏平衡,流水需要3个亿,显然现在还难以实现。”
另一家正在快速扩张的是外卖平台饿了么。起家于上海高校的外送平台饿了么,在去年接受大众点评的8000万美元D轮融资后,正在发力一轮新的疯狂扩张。最近几个月,其覆盖城市从20个一路逼近200个,员工人数从200人骤增至超过3000人。饿了么对外公布的日订单数也呈现10倍的增长,从接受投资时的10万单直线上升到100万单。人数激增所造成的管理问题正在考验这家公司。“200人到3000人有很大的不同,200人你很多都认识,现在很多不知道谁是谁。”饿了么COO陈强说,公司迫切需要系统管理。
饿了么目前的收入来自北京、上海等地区的入驻餐饮店,他们每年需要缴纳5000块的年费以及竞价排名展示费。陈强说,目前还没有大规模的收费,“现阶段是大规模的推广阶段,还没考虑盈利”。
它扩张中难以忽视的竞争对手是团购巨头美团。美团计划拿出10亿人民币来做外卖。为了守住阵地,饿了么的地推团队跟美团近期上演了“恶斗”。饿了么联合创始人、首席战略官康嘉的一段内部培训视频在网络流传,“你们把人打了,公司包你没事”,康嘉在视频里说。此外,饿了么殴打美团外卖员工的新闻也被报道出来。
面对被称为“黑社会”的指责,康嘉在微博上回应说,这是断章取义。他最近的几条微博都是些“还原美团打人真相”“自己去医院慰问员工”的消息。他贴出监控录像、医院证明和派出所文件,证明公司员工是在自卫。在某一条微博中,研究生学历的康嘉写到自己要做一个“暴力书生”。他还附带了一张经过PS的上半身裸照,胸前留着几道刀砍的伤疤,看起来像个古惑仔。这条消息还特意@了美团CEO王兴。
不过,在圈地打架的同时,饿了么的服务品质遭到了一些质疑。央视报道称,在饿了么、美团外卖平台上,有很多资质不全的黑作坊。陈强说,饿了么已经上线了认证功能,促使商家把执照和卫生许可证办全。媒体曝光后,他们在全国范围清查不符合营业规范的餐厅。“首先我们还是平台,质量还是由商家把控,但我们可以通过技术手段更好地服务,在我们的App上能看到对于商家的点评,技术手段可以倒逼商家来做服务。”
收缩者的教训
实际上,跟饿了么类似的只做平台的创业公司并不少,但平台的陷阱与麻烦也最多。
2014年10月,网上有传言称,叮咚小区由于资金链断裂,面临倒闭。叮咚小区对此回应称,北京公司已经关闭,现处于战略调整阶段,暂将重点放在上海。两个月后,他们又进行了第二次裁员。这是一款主打邻里社交的产品。用户可以在家政、二手交易、宠物、拼车等板块发帖交流,还能找到诸如换锁、管道疏通等小区周边商户的电话。
这家成立于上海的初创公司因号称获得1亿人民币的初始投资而在去年成为“知名创业公司”。2014年5月份,叮咚小区从上海扩张到北京,北京地铁、公交站等的重要公共交通枢纽广告栏随处可见它的广告。也就在这个时期,《财经天下》周刊试图采访这家公司。公司公关总监吴淑婷的回复是,他们正在北京天通苑、回龙观做地面推广,“老板想等着做出成绩后再说”。
现在,叮咚小区虽然对外宣传是战略调整,但一些人对此保持怀疑。陆文勇说,以社交切入是个坏方法。“它想做社交,但是中国很多社交是在职场,回到社区后是想在自家里享受服务。”王利阳则在叮咚小区扩张之时,就表示了质疑。他认为,类似二手、拼车、家政等内容,想做平台的都会考虑。但在服务品质没能解决的情况下,就花钱砸广告,影响了用户的体验。
与“e袋洗”“阿姨来了”“社区001”皆有线下资源且深耕单品类服务的创业路径不同,“叮咚小区”相对较轻,没有自建的物流和服务。“大而全的东西就是做不专,做不专怎么吸引用户?”王利阳说,平台谁都可以做,但是洗衣、家政、快递这类脏活由别人做,自己不挽起裤腿做服务,只做平台坐地收费,是“互联网中毒很深的人”。
不过,就在“叮咚小区”关闭北京公司的同时,上海另外一家平台型App“小区无忧”却宣布完成了A轮2000万美元的融资。它覆盖了全国56个城市的20万个小区。但它在2014年4月份,也从别的城市暂时撤退,在上海搭建起物流团队,做起宅配业务。“小区无忧”商务负责人薛松说,“公司正在调整,还没有特别成熟的想法,希望能谨慎。”因此CEO唐皓暂时不能接受采访。唐皓之前曾对《上海商报》表示,大平台策略差点葬送了“小区无忧”,因为涉及的服务太多,每个小区周边的100多个服务类目都要整合,商家信息的准确度难以把握,用户的活跃度也比较低。
“高频次的服务才是我们想要的,管道疏通、换锁都是低频。”薛松说,外卖、生鲜水果等宅配需求在小区属于高频次需求,因此这也成为公司未来的业务重点。目前“小区无忧”上海外环内共有超100个宅配区域,数百名宅配人员覆盖约5000个小区,用户月度重复下单率在30%以上。
薛松说,做物流配送时他们曾考虑过外包,但没有找到跟“小区无忧”系统相配的公司,“服务质量只有自己的团队才能驾驭得了”。为了节约成本,他们还吸纳了小区保安等兼职人员。所有配送人员手机上都安装有内部调度App,订单配送的信息都是通过这个内部App实现信息传递并记录配送员的工作量。如果配送人员在5分钟内没有响应订单,客服就会打电话提醒。
早些时候,有些消费者通过平台找到了喜欢坐地起价的商户,为了防止差评的出现,“小区无忧”只能接下投诉,甚至掏腰包赔付。现在,他们正优化黄页上商户的信息,对于入驻的商家,会做严格的资质审核。
对“小区无忧”来说,如果平台的流量上不去,失败的风险会更高。唐皓也承认,公司的风险更多是在前期,未来也有可能跟垂直服务者展开合作。他暂时也没有考虑北京这样的大城市,“如果进入之后碰到问题再退出,可能面临的就是生和死的问题。目前我们还是在上海市场,在小区里扎根。”
守卫者的觉醒
“小区无忧”们想在小区扎根,不仅需要照顾好商户和消费者,还需要处理与房产物业之间的关系。因为他们把持着门禁系统。即使是地推在小区摆地摊发传单,也需要物业的同意。
距离住户最近,眼看着外来者在他们的地盘上“抢人抢钱”,物业也坐不住了。“自己的领域被侵犯,总要有一个保卫的方式”,新城地产互联网公司总经理杨博说,“顺丰嘿客已经覆盖了50%的楼盘,这是我们非常痛苦的一件事情。”
杨博所在的地产公司在香港上市,公司业务涵盖常州、上海等长三角地区,这家地产公司拥有自己的物业公司。
2014年10月份,新城地产互联网公司上线了一款名叫“新橙社”的App,这款App具有物业缴费、团购以及查询周边商户的功能。杨博认为,物业公司的业务包括基础服务、物业增值业务以及社区O2O业务。“但大多数物业公司只做了第一块,一旦市场的竞争者开始从第三块开始倒逼,物业增值也会让出去,这样就更苦逼了。”
对于房地产公司而言,拓展社区内的生活服务,除了可以给业主提供更加完备的服务,更是一个获取利润的途径。“之前地产以土地资源为核心,而现在卖服务是非常重要的一项业务。如果不做社区O2O服务,主业可能就进行不下去了。”杨博说。
2014年6月,地产设计出身的杨博和几个同事组成了小组,开始研究产品。尽管他们的大楼盖到了上海,但杨博却选择了常州等三线城市做试点。“我不来一线城市,因为竞争激烈,贸然进入会让自己的产品更加畸形。”
杨博的团队曾花了两个月时间去调研自家楼盘的5000个住户,“一家一家敲门去问。”调研后他发现,最有价值的消费者跟社区001的用户差不多——都是大妈。但很多在一线城市能够切入的服务,在三线城市根本施展不开。因为那里社交需求很低,而所有的生活服务、物业需求都是低频次。比如家政,只有3%的人有需求,一年还不到5次。频次最多的,则是对生鲜蔬菜的需求。好在还有物业缴费这些功能,外来平台暂时无法替代。所以,杨博将物业的功能纳入进来,同时自建供应链提供生鲜商品。“小区周边的价值是有待商榷的,我们调研发现,业主对周边商品的满足感不高。”
依靠数据的支撑,杨博的步伐很谨慎。现在这款App已经覆盖了60多个小区,但是每个小区都很复杂,他们必须要针对每个小区进行测试。他不担心App的装载量和竞争对手,“说白了,我们就是有钱,不像互联网公司那样烧钱。”他说。依靠物业的优势和宣传,每个小区的装载量可以达到80%。
试水社区O2O的地产巨头们不止一家。万科物业推出了“住这儿”App,在这款App里,业主们可以申请报修、投诉,它还专门开辟了一个叫“良商乐”的板块,将万科小区内所有商家拉上线,业主们可以对他们进行评论。地产商花样年旗下的彩生活物业管理集团也推出了一个基于社区服务的App“彩之云”。除了物业功能,它还将社区商铺联网,为业主提供生活所需的产品和服务,并完成线上支付。
“社区O2O的核心是以物业服务和周边生活信息两块业务为基础的。”地产社区O2O分析师黄昇说,本地化是脏苦累的活儿,需要对周边零散的商业进行整合和把控。开发商们具有天然的优势,容易建立用户信任,并将流量导到线上。
他还从“叮咚小区”的问题来证明地产商的优势。“如果‘叮咚小区’依靠地产商,从每个房地产项目立项预售之初就掌握了户主的信息,在后期与房地产卖房的营销相结合,引导住户关注或下载社区App,这样的模式也是可行的。”在他看来,社区O2O的巨头很有可能会在房产企业中出现。
尽管新城地产的App上线不到半年,但杨博不排除将那些做垂直服务的创业者纳入到这个平台。不过,地产商们需要做的工作跟那些“闯入者”并无区别,除了基础物业服务外,他们仍然需要投入大量成本去落地执行,去监督服务质量。
谁会是下一个巨头?
对于进军社区的创业者们来说,一切都是未知。
不管市场变化如何,移动互联网的爆发以及大量资本涌入产生的造血机能让他们站在了风口之上,并给了他们起飞的能量。而他们期盼的落地,便是以大数据作为支撑,打造一个全方位家居服务的产品。
陆文勇说,“e袋洗”现在专注于洗衣,但公司掌握顾客穿衣的品牌、用料的数据,未来可以为顾客提供穿衣咨询服务,还可以与品牌方合作进行精准营销等。邵元元则说,社区的服务太多,帮助大妈们购物,只是商业构想的第一步,有了这些数据,可以整合更多的服务商,参与到社区的很多服务中。
还有那些刚起飞就折翼的。除了“叮咚小区”,洗衣行业的“微洗衣”,家政行业的“身边家政”,餐饮行业的“24券”都已经销声匿迹。但是,这些反面案例只能算是小插曲,打着社区O2O旗号的公司越来越多,在难以汇总的长名单里,也有阿里巴巴和京东等互联网巨头的名字。
陆文勇说,这个行业的风口只有一年半。邹小舟也会常常反问自己:“如果风停了,有多少猪要摔死?”为了成为那头持续翱翔的“猪”,他们都喜欢谈狼性。邵元元甚至将《亮剑》《狼图腾》列为管理层必读书目。
邹小舟说他跟风险投资人接触时,很多人说他的项目“不性感”。“我当时就想反驳,一个性感的阿姨放在你家里,你老婆愿意吗?”他说,“这个‘性感’是加引号的,行业属性决定了无法像单纯互联网项目快速爆发,需要扎实的服务。”
1月10日,“阿姨来了”在北京召开年会。邹小舟的老板周袁红说,他们要借助O2O的模式,走向国际。不过,她不忘提醒台下的300多位阿姨,公司的服务品质跟香港的菲佣相比还有差距:“菲佣一个人服务雇主12年,在座的阿姨有做到的吗?”
而在第二天,历经斗殴风波、黑作坊以及资金链断裂流言的饿了么说自己又获得了一轮巨额融资,其融资额有数亿美元的规模。
采访中,《财经天下》周刊的记者总会去问这些采访对象同一个问题:如何看待这个行业。大多数人给出的答案是:浮躁。邵元元喜欢给做社区O2O的人泼冷水,“这个是没有捷径可走的行业”“做个App就是O2O?”是他对这个行业的训话。邹小舟则说,很多人都喜欢粉饰,将融资的额度夸大,投资人不说自己投资了O2O项目都不愿意见人。但不出意外的,这些采访者们并不把自己归为浮躁的那一拨。他们都会说,这个行业有多苦,自己有多么不容易,同时不忘报出一组欣喜的数据。
“O2O是提升传统行业,需要做重。线上不愿意干线下的活,线下的人意识比较差,这是行业比较大的问题。”O2O分析师黄渊普说,这个市场里,用户的认知培育还要花很长时间,“你看团购,大街小巷多少广告,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这需要巨头和资本方推动,但现在大部分还在初始层面,市场还需要培育。”彭成京则说,随着参与者的不断闯入,当年团购市场出现的“千团大战”将在社区领域上演。
“这可比团购苦多了”,陆文勇摸了摸脸上的青春痘说,“压力太大,都长痘了。”然后,他跑到楼下和员工一起去踢毽子。这是他的解压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