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和花草,凉亭与湖泊,飞也似地掠过我们。这人迹罕至的冷宫道,突然变得好长。
“温柔!”我感觉胸口闷得厉害,喘不过气来。终于拐出了冷宫道,想必那妃子不会再追来了。
“佳儿,佳儿你没事吧?”温柔停下来,焦急地看着我。
“不要紧,歇一会儿就好。”我伸手抓住温柔的手臂,大口大口地吸气呼气,眼前似有无数星星在闪,天地景色一片银白闪亮。
温柔看了看周围,搀着我朝一颗大树底下走去。
还没等走到树下,我的大脑突然轰然空白。温柔焦急的神色渐渐变得惊恐万分,只听得她一声声喊着我的名,我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又“轰”一声,似乎有什么震盲了我的听觉。黑暗一瞬即至,昏天黑地。我身子一软,再也看不见什么,听不见什么。
我要死了吗?
一直朝我微笑招手的女人,是谁?那么美,那么优雅的女人,我好想追上她。可是,那个女人不就是我自己吗?我愣在那里,突然感觉喉咙口有什么东西涌上来了。于是“哇”的一声,全吐了出来。
这一吐,人也清醒了不少。眼皮好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是张了开来。
水蓝色的纱帐,高高的顶。我想,我是回到含烟殿那张雕满了蔷薇花的大床上了。
“太子殿下,您的衣服脏了!”温柔一声惊呼,我转头看,竟是聂玄安然守在我的床边。
“聂玄……”我听见自己虚无缥缈的声音。
“你的身体还真是差劲啊。”他笑着对我说,又开始调侃。一旁,温柔正手忙脚乱地擦拭他被我吐脏的白色太子服。他看着忙乱的温柔,突然说道:“你这丫头,是要把本太子的皮也擦掉吗?”
温柔一惊,忙抬起头,正好对上聂玄的桃花眼,赶忙低头说道:“奴婢不敢!”一张脸已然红得像秋天的番茄了。
“真不知道,青云国为什么会有你这样一个没正经的太子的?”自从那次他将我从太后宫中救出之后,跟他,已经可以没有顾忌地说笑了。
他灿烂一笑,俯身靠近我,伸手拍拍我略显苍白的脸,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这样没正经。”
他亲昵的动作,惹得一旁看着的温柔目瞪口呆,这太子怎么好调戏皇上的妃子呢?我一阵脸红,无力地将他的手拨开。
“真该让你父皇打你三十打大板。”
“有这样年轻貌美,冰雪聪明的娘亲,我想父皇肯定没有时间,也懒得搭理我了呢。”他说话时挤眉弄眼,一旁,温柔早已俏脸憋成了猪肝色。
我正想斥他没太子的样子,门口宫女烟翠进来禀报,说:“启禀太子殿下,李太医来了。”
“宣进来。”聂玄站起身,恢复了太子该有的仪态,但看我的目光还是柔和至极的,“别担心,我知道你命很大的。”
我笑了。他总是能让我开怀。
“臣,李暮然,参见太子殿下,贵妃娘娘!”听声音,是个年轻人。
“李太医平身。”聂玄朝他微微点点头,说道,“李太医,你可知道今日要为何人诊治?”
太医只抬头看了太子一眼,便低下头去,身子俯得很低,两手交叠,回答道:“臣斗胆,是洛皇妃。”
“知道就好。”聂玄身上的贵气和优雅此时一览无余,他又说道,“李太医大可称呼洛英皇妃。既然,父皇已赐了皇妃“英”为名号,就等于是恩允全天下子民可以口说,手写这个尊贵的汉字了。”
我闻言一惊,难道,“英”是他的名?
“谢皇上恩典!”这个李太医年纪轻轻,却怎的如此迂腐,一板一眼堪称滑稽。
温柔早已掩嘴难耐了,我觑了她一眼,责她没有礼数,可是自己也忍耐不住,转头面向里床,轻笑起来。看来聂玄的影响太大了,亏他还能保持得泰然自若。
温柔接过太医呈上来的红线,将它轻轻捆绑在我的右手腕上。这悬丝诊脉,今个儿还真是头一回瞧见,看来这皇宫的太医果然技高一筹。
李太医坐在床前的圆登上,轻捏红线,片刻,他说:“请娘娘赐臣一睹凤颜。”
赐他一睹凤颜?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李太医是要观察我的病相。
我依言转过头,只见一张白净如玉的脸庞,与想象中的太医不同,这李太医温文尔雅的模样更像一个民间的文弱书生。
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清澄透亮,竟是直勾勾地看着我,倒不像是给人瞧病的。
“太医,本宫觉得乏。”我若不先开口,他是不是要一直这样瞧下去。聂玄在一旁竟是看得幸灾乐祸,仿佛在说,我早料到会是这样的效果。
“娘娘请恕罪,微臣这就给娘娘做诊。”说着,凝神观我五官,又仔细把了把脉,只是再不敢对上我的视线。
“请娘娘张口。”这李太医做事看来极是细致,我轻启檀口,微伸出丁香小舌,只听聂玄哼哼了两声,便转过身去。
李太医看了会儿,点点头,我赶紧合上嘴巴。
“李太医,我家娘娘生的是什么病?”温柔看他凝神不说话,先问了起来。
李太医皱了皱眉,想了想,正要开口,那门口却传来太监尖细的吟唱——“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