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洛清英看到阿年嫂的相公阿年,引着商人来到舞台的楼梯口等候。那名叫风华的美人,身上仅着粉色小衣,腰肢细软,粉肌柔滑,柔柔弱弱地站在那里,自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情。
“快到叔叔这里来!”商人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张开双臂,那风华美人便十分配合地一路小跑,一个鱼跃扑入了他的怀中。男人反手一抱,将她横亘在肩头,镇住全场的琵琶声也盖不住男人的豪爽一笑:“哈哈哈!”
美人不语,只娇羞地将脸埋进男人肩头。
洛清英看着这一幕,不禁面上一热,纵使心智早熟,又哪里见过这般荒唐的场面。姑娘可以当众不穿衣服,银子可以这样花,花酒可以这样喝——太荒唐,太荒唐!
送走了风华美人和他今晚的主人,舞台上的表演继续。剩下的六个女孩以同样的方式,不同的但同样高得不像话的价格送入了二楼的厢房里。最后只剩下红袖和青绸两位姑娘还在台上弹最后一支曲子。
虽有不一样的容颜,不一样的气质,二人却像一对双生姐妹般,举手投足间就像在彼此对着铜镜表演,四目相接,传递出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此时的明月楼就像是一个发酵的酒池,暧昧丛生,无需酵母,欲望就像蒸笼里的馒头一样在急速膨胀。
“红袖,一千两!今晚跟我……”有人直接叫出一千两的高价。
“这位大人,我就当您是在开玩笑。”姚老大的声音显得很无情。
“两千两!”有人亦不愿放弃。
这次姚老大什么都没有再说。
“一万两。”
有人轻轻吐了三个字。
大堂虽有杂声,但人人都听见了这三个字。有姑娘因为这不咸不淡的三个字,身子一软险些倒下,有公子呆若木鸡张大了嘴像个傻瓜,这三个字分明像万里晴空里响起的一声炸雷,像漆黑夜幕下划过的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人们脆弱的心脏!
然而这个声音的主人,只是闲闲地倚着窗子,缓缓抿了口酒,看着场中盛景,淡淡一笑。面具外的半张脸,容颜俊美,神情淡然又透着肆意而为,轻易就夺走了人们的视线。
一万两!
洛清英茫然地抓紧门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掷千金?不,不是,那人分明没把银子当钱!
台上,红衣女子灿烂一笑,随手将红绸往自己的纤腰上一缠,双脚轻轻点地,便高高跃起,直往二楼卧龙涧的窗子荡去。洛清英方看明白,原来她就是不久前她看到的红袖,也就是那位袁爷说“今晚不得空”的,他的红倌人。
——
宴会落幕,洛清英回到了后院的大通铺房里。其他下女也跟着陆陆续续地回来了,都是与她相仿年纪的女孩子,下半夜嬷嬷们当值,看来终于可以好好休息。
窗子上印出嬷嬷们鱼贯而过的影子,烛光下,只见屋内一群女孩子擦脸的擦脸,铺床的铺床,宽衣的宽衣,并不见有谁同谁说个话。
洗漱完毕,洛清英同大家一样,不发一言,规规矩矩地往床上躺好。
最后一个女孩子收拾完毕,吹熄了灯。
黑暗袭来,她终于感到如释重负,睁开双眼,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心里却渐渐泛起一股涩意。只是她安慰自己,一日有顿饱饭可以吃,夜间有一床被褥可以盖,不用再挨饿受冻,更不用受皮肉之苦,这已是最好的生活。“你睡了吗?”
听见隔壁的女孩子翻了个身,她侧过身去,但什么也没看见。
“你没有睡!”她似乎很高兴,“我也没有!”
“我叫小兰,你叫什么?”
“小红。”
小兰痴痴一笑,凑近一点耳语道:“这一定不是你的真名。”
洛清英一愣,受她影响,也极小声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小兰也不是真名,嘻嘻。”她小声地压抑自己的笑声,好像这是一件极有趣的事。
洛清英也忍不住无声地笑起来,那股涩意也随着渐渐淡了下去。
“不过没关系啦。”小兰说,“即使你不叫小红,我也不叫小兰,我们也一样可以成为好朋友的。”
黑暗中她的手准确地捉住了洛清英的,不顾洛清英细微地挣扎,紧紧握住。
“你真好。”小兰忽然轻轻地说道,“已经很久没有人握着我的手睡觉了。”
洛清英不知怎的就感到心里一软,也不再挣脱:“那你快睡觉吧。”
“那你呢?”
她想了想,老实回答:“睡不着。”
小兰翻了个身,靠近了些,洛清英本能地往后挪了挪,小兰也像是没有发现,“你是不是也还在想刚才的事?”她有些兴奋地说道。
黑暗中洛清英仿佛能感觉到,小兰的眼睛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