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美。”洛清英有些痴地望着天上那一轮大大的满月,想起过往无数个夜晚,她也曾透过茅屋残破的屋顶,痴望见那轮明月,时而朦胧,时而明亮,时而残缺,时而圆满……
“明月虽美,奈何变化多端,世人猜不透,所以轻易便被她迷了去。”
男子的声音显得有些寡淡,但也只是一瞬间。洛清英这才发现自己失态,转身便要告罪。
“不妨。”男子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洛清英这才看见他另一边的手里还有一样东西,看样子像酒壶。
似乎是为了证明她的判断,男子提起那壶,轻触壶嘴,闭眼微扬首饮了一口。再睁眼是,幽深的眸子里已经多了一份氤氲之色。
洛清英悄悄捏了捏汗湿的手心,感到一阵无语,原来自己紧张莫名都是自己吓自己。
看起来,对方已经喝高了,刚那茶分明是用来醒酒的,真是浪费了那么好的茶叶。
看着她一脸突然释然的样子,男子轻挑眉头,肆意笑起来。被他一笑,洛清英又感到身上的皮肉绷紧,一刻也不得舒服了。根据她的经验,对方分明快醉了。
就在这时,外头响起轻叩房门的声音。
“袁爷,红袖姑娘来了。”
袁爷不再笑,也不表态,单定定地望着洛清英的脸。片刻,他才勾起嘴角,用低低的充满慵懒意味的声音说道:“请进来吧。”
说罢,他起身离开长榻。
只见他身形颀长,随便一站便成风流。在洛清英知道的为数不多的成语里,将将挑一个“玉树临风”来形容,都觉得是折辱了他。而对她一个小小的下女来说,这样的男子只可以仰望,就像凡人望着神仙,只需一眼,便叫人自惭形秽。
这时,听得轻盈的脚步声,接着便走进来一名火红的女子。之所以说是火红,乃是洛清英从来没见过,有人可以将红色穿得如此热烈和明媚,像一束光又似一团火,直教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无法移动。
火红的女子踩着莲步缓缓走来,让人错以为凡她走过之处都会生出朵朵红莲,可是一眨眼又消失了。只见她微微笑着望着袁爷,明媚的眼睛像会说话一样。目光之中满满都是不加掩饰的钦慕和爱意,妩媚的脸庞透出一股子只有少女才有的清纯来。
洛清英看着,直觉得好美。
女子行到袁爷跟前,盈盈屈膝,朱唇轻启,吐字如珠:“见过袁爷。”洛清英呆呆望着她,根本没有办法将她跟“下贱、不要脸”的JI女联系在一起,这再一次大大触动了她原有的对JI院的刻板印象。可是这里盛装的女子,除了接客的姑娘,总不能是正经人家的小姐。
袁爷站在原地未动,一双修长手臂却已大大伸展,极具宠溺地唤了声“小寿星,过来!”,那位女子便如雏鸟归巢般,盈盈身姿轻轻投入了他的怀中。
洛清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一味两手紧握,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相拥的二人。有那么一瞬间,她原本寂然的心竟感到一阵轻微的抽痛。
当袁爷的薄唇像两片秋日里的叶子般轻轻落下,在那女子脸和脖颈间来回轻轻摩挲时,她才彻底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无礼,于是慌忙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
“下去吧。”袁爷似乎这才想起她的存在,含糊地说了句。
“是。”洛清英如获大赦,脸却蓦地一红,赶忙快步退出房间,再不敢多看一眼。
青柯守在房门外,见她出来,仍是一脸淡漠,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却惹得她更加脸红。
待洛清英回到楼下,阿年嫂的相公阿年已来了两次。
阿年满面春风地走了,阿年嫂满脸桃花地出现在她们面前。有下女忍不住偷笑,被阿年嫂狠狠一瞪,立马一本正经起来。而阿年嫂除了面色桃红之外,竟是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般,行事分外利落。只听她正色对适才偷笑的下女训斥道:“有些事,许我做得,你做不得,许我说得,你说不得。听明白了吗?”
这话洛清英听着耳熟,想着原来对她和和气气的阿年嫂竟然也是很霸道的。
只听阿年嫂对众人复又说道:“姚老大平日里常常告诉我们,什么时候都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事事都要想清楚了再做。若谁有不服,等你们哪一个成了红袖青绸,再来取笑他人也不迟!听见了吗?”
下女们一个个被训得噤声,这明月楼规矩多,虽然一个厨娘还不能够资格教训下女,但是阿年嫂的相公是楼里的堂倌总领,这就不一样了。
其他人依她吩咐散了,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洛清英犹豫再三,还是忍住没有多问,袁爷是谁,火红的女子是谁?毕竟,这些跟她没有多大关系。
这时候厅里不复刚才的嘈杂,渐渐安静了下来,有琴音袅袅,分外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