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崔粲然下意识地反问。世子的话,应该是王爷之后,难道她现在在沈明旸的兄弟府中?可是也不对。如果是沈明旸的兄弟府中,那些王爷应该在封地啊,眼前这个小宫女也不应该穿宫里的服制。
“是啊。”那个小宫女笑了笑,说道,“咱们这里虽然冷清,一年到头不见什么赏赐,不像在娘娘那里当差那样得脸,但世子待咱们极为和善,比起那些娘娘,我到宁愿呆在这里呢。”说到这里,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是止不住的惋惜,“唉,说起来还真是好人没好报。我们世子那么慈善的一个人,先是被他爹爹送来给皇上当质子,后来他爹爹死了,他哥哥继位几年,都没有说要接他回去。我前两天还听到世子说他想念南疆的吃食,还说京城里什么都好,就是南疆的小吃找不到。他说他有整整八年没有尝到过了。”
质子,南疆,世子……崔粲然想她应该知道是谁了。
沈明旸造反第二年,为了安顿南疆,联合南方势力,崔粲然说动沈明旸和当时的南疆国主做了一笔交易:沈明旸在位二十年中,不对南疆出一兵一卒;这二十年里,南疆也不用每年再上缴岁贡,双方从此修好,二十年里再不动武。
这个结盟,对南疆只有好处,没有半分坏处。沈明旸两兄弟争权,南疆国主只需要按兵不动,便可以免去二十年岁贡,不仅如此,二十年之中无干戈之患,这对一直受中原压迫的南疆来说,不啻于一个休养生息的好机会。
崔粲然当时提出这个想法,也是有她自己的私心的。
南疆盛产香料,她最爱的“郁离”其中有多种珍贵香料都是南疆独有的。眼看着朝廷给南疆定下的岁贡越来越重,这个小地方,很可能支撑不住,到时候就有一场好杖要打。一旦打仗,她的“郁离”恐怕也用不成了。再说了,南疆每年上贡那么多香料,她相公都还不是皇帝,那些香料还不是大多都去了那些庸脂俗粉那里?既然是庸脂俗粉,又怎么配得上世间少有的珍品呢?并且,香料只有那么点儿,一下取完了,她用什么?杀鸡取卵,涸泽而渔这种蠢事情,她崔粲然一向是不屑去做的。为了保证自己身上以后还有那种森郁之气,一定不能让南疆再把香料上贡了。
当然,想要南疆国主签下这份结盟书很简单,想要他不违背,那就比较难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在沈明旸两兄弟打得正火热的时候背后插一刀?为了防止南疆国主临时变卦,崔粲然又想了个方法:他们这边要南疆国主交出一个质子来。
南疆国主姬妾甚众,子嗣甚多,少一两个也没什么关系,他很愉快地答应了。于是挑了一个一点儿不受宠的儿子给沈明旸送了过来。
崔粲然早就知道他会有这一手,质子送过来的当天晚上,她亲自带人混进了南疆王宫,将人送了回去——然后,把南疆国主最宠爱的世子段琛,给绑了回来。走之前还跟之前那个殷殷嘱咐了一番:想要活命,这几天就不要见人,别人问你就说你就是世子。
等到南疆这边发现他们的世子不见了,崔粲然一行人早已经带着段琛走了好远,想追也来不及了。
如果她是段琛,她一定会很恨自己。为了所谓的民族大义,让一个小孩子背井离乡,跟着他们一起造反,一旦沈明旸失败,他有可能被沈明旸的哥哥杀掉;沈明旸不失败,他有可能被沈明旸杀掉。就算不被杀掉,他这一生可能也就在后宫当中度过了。最好的结果是他爹能熬到沈明旸登基那会儿,把他给接回去继承大宝,但很显然,根据刚才这个小宫女的话来看,他爹没那个命。
现在在位的是他哥哥,作为哥哥登基了,自己身上还带着“世子”名分的段琛来说,显然是个很尴尬的存在。他哥哥一定不想段琛再回去了,毕竟那可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啊。换她她也不想。段琛回去了他哥哥干嘛去啊?说不定他哥哥现在正在南疆扎他小人儿,诅咒他在京城喝水呛死吃饭噎死呢。
无论怎么看,段琛这辈子想要回南疆吃小吃都不太现实了。如果南疆听话,沈明旸或许会看在国主懂眼色的份上帮他把段琛一直安顿在京城里。但如果南疆国主不听话,脑抽要去挑战沈明旸的权威,那段琛就是沈明旸放出去对付他哥哥的一把刀。虽然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段琛这个世子还管不管用,但能够给南疆国主找点儿事情来做,想必沈明旸会很愿意的。
所以,段琛这辈子如果还想回南疆,那就只有等他哥哥脑抽了。
不过,这看上去也不像什么好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