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这个消息的文锦绣并不吃惊,笑着安慰李氏。文老太爷布了这么大的局,让王家心甘情愿入局,怎么可能这点准备都没有。李氏看了有些狐疑。
文锦绣待病好的差不多了,就去了立鹤堂。
文老太爷看她的目光许多情绪夹杂在一起,像一团漩涡把什么都搅了,只留下雾雾沉沉的灰色。老人家的语气带着空灵,一字一句钻进文锦绣耳朵里,振聋发聩。
“绣姐儿,你命中定有富贵。”
“以现在的文家,给得了你富,却给不了你贵。”
“祖父心疼你,给你谋一个锦绣前程。你要相信祖父。”
“而你,将是未来带领文家走进新阶段的人……”
老人家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只是喃喃自语。可还是听清了的文锦绣,面如金纸。
“……你将获得无上尊荣……”
无上尊荣!文锦绣不敢想象。拖着如灌了铅的脚,出了立鹤堂。
原来只是为了这么虚无缥缈的一点可能,就能让祖父拿整个文家去赌,对她个人安危和幸福不置一顾……又或者在这个封建时代,这种事再常见普通不过了……
文锦绣看着这里湛蓝湛蓝的天,和那个对她来说不知道是从前还是以后的地方,天子脚下,大国帝都,她以为差不多的,不同的只是时间和人们。现在才发现,原来这个地方的天,是不一样的。
文锦绪看着眼神空洞坐在八步床上望着窗外的文锦绣,抿了嘴。她旁边的文锦纾却摇了文锦绣的手,关心的问:“姐姐你怎么了?前几天的病还没好吗?”
文锦绣慢慢转过头,看着这个喜欢粘着自已,向自己讨要东西的幼弟;又看着一向沉默寡言,不讨自己喜欢,此刻却眼含担忧,像个小大人一样文锦绪。
转过头,只说了一句“无事。”
第二天,青杏却告诉文锦绣,文锦绪跪在了文老太爷门前,求祖父出面。文锦绣没有说话,心中却隐隐有些期望。
文大老爷来看了女儿,只说了一句,“你想要的,为父都尽力!”文锦绣顿时模糊了眼睛。
三月底,文三老爷和文四老爷归家。文三老爷还带了小妾柳氏和三岁大的庶子。两人听了文家近日发生的事,都让妻子前来看望文锦绣,三太太不出所料的和三老爷闹了起来,四房却诡异的安静。
当王太太给何氏送了一封信之后,何氏顿时把矛头指向长房,骂文锦绣“不知廉耻!抢妹妹男人!”三老爷见她骂的难听,把她拉住了。文玉妆却小声的反驳母亲“不可能……”
文锦纾也和文锦绪一样跪在了文老太爷门前。文老太爷摔了一个甜白瓷茶盏。
周围的人家都或多或少听闻了文家的闹剧,文家姐妹争抢一个男人的消息像风一样传了出去,不少人家对着李氏指指点点,“不知道怎么教女儿的!”
文锦绣请了李氏过来,只嘱咐她:“不管发生什么,您只管孝顺老太爷就是了!”
李氏眼神锐利的看着文锦绣,“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可不信一个只见了一面的王公子能让你这样费心!不惜把绪哥儿和纾哥儿都搭进去!”文锦绣苦笑,“娘,您别管了,听我的话就是了!”
文锦纯和文锦绍也去了文老太爷门前跪着。
小李氏和罗氏来看文锦绣。罗氏支持文锦绣,小李氏虽然安慰着文锦绣,眼中却有一丝不满。文锦绣心中有一丝愧疚,却狠了心,如果不争一把,自己怎么甘心?
谁想像个棋子一样任人摆布。
文玉妆也来了,什么也没说,只眼带疑问的看着文锦绣,到最后也没说一句话。文锦绣紧紧的抓了文玉妆的手,“你把王公子让给我好不好?”文玉妆露出忍痛的表情,惊恐看着哀求自己的文锦绣,文锦绣却甩了她的手,“你这算是什么姐妹!”
长房的压力越来越大,李氏的母亲李老夫人甚至亲自来了文家一趟,指责她纵容女儿。
可王四奶奶拿了一方不知哪里来的,文锦绣的荷包给了李氏看,终于压垮了李氏的最后一根稻草。李氏当场晕了过去。
文锦绣去了立鹤堂,看着跪在花厅前,面色苍白、嘴唇起皮、头发凌乱的哥哥弟弟,心中歉疚像寒冬腊月里结了冰的水,怎么也化不开。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是一直坚定的站在自己身边……
文锦绣终于忍不住掉下了眼泪,站在老太爷门前,嘶哑着喉咙,“祖父!您于心何忍啊!”
在厅堂上座坐着的文老太爷只淡淡说了句“绣姐儿,别闹了。”
文锦绣大笑了起来,原来她的挣扎,她的不甘,在这个历经世事的老人面前只是一出费心演出的闹剧。而她的人生,文家的命运,是他拿来豪赌的赌注,甚至不过是他操纵的玩具!
听到消息赶来的何氏当着长房四兄弟还有众多丫鬟婆子的面啐了文锦绣一口。文锦绣嘶吼着给了她一巴掌,“滚!”何氏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文锦绣,想要上前撕扯她,被一边的赵妈妈带着粗使婆子架出了立鹤堂。
文锦绣拉了兄弟四人起来,在兄弟众人担忧的目光中,抿了嘴看了花厅一眼,眼神似乎要穿透湘妃竹做的门帘,直直的刺向文老太爷。
她的语调既无讽刺也无怨恨,只余平静,她的声音嘶哑无力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力量。
“卖孙求荣不过如此,但愿您老人家长命百岁,求仁得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