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他叫我吃饭,我起身来到餐桌前。
一只切好的烤鸭端端正正的摆在盘子里,切得块有点大;一盘热水焯过的青叶菜,应该是放了我们买回来的调料拌好了;两碗带有汤水的汤圆,不过馅好像流出来了。
看看我这碗,比他那碗好些,他那碗汤的颜色都不是白色的了。我想,要不是为了好看点,应该是不盛汤的吧。
“看上去还不错!”人家辛辛苦苦近一个小时的成果,总该表扬一下的吧,虽然真心太不怎么样了。
“那就请吧。”他笑的绅士,但总感觉有点得意的样子。
我喝了一口汤,觉得味道有点别扭,问:“这是糊了吗?”
“没有!”他矢口否认,“这一锅绝对没有糊!”
我抬眼看着他,心想:意思是……上一锅,也有可能上上锅都糊了,这么想着也只能笑而不语。嘴里吃着那青菜除了有点夹生,还算是可口;不过我想要不是有现成的调料汁,真不知道这道菜会是什么味儿。
烤鸭很好吃,汤圆虽然煮的时间好像长了点也挺好吃的。
愉快的晚餐结束后,我提议我去洗碗,他欣然同意。
我带着围裙在厨房的水池旁洗着碗,一转头,本来在客厅的他忽然出现在了门口。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开个玩笑:“怎么?怕我会偷你们家碗吗?”
他笑笑,走到我身边,伸手拿过毛巾开始擦我洗好的碗筷。
“你不知道放哪里,所以我过来放。”他边擦边说,看我不动便说:“接着洗啊,洗干净些还要冲干净,要不然下次吃饭会不卫生。”
“……哦。”
我把脸转向另一边,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墨迹。
长假的第二天,我正躲在被子里睡懒觉来逃避现实对我的残忍。
虽然心里不怎么高兴,但是多年来也早已习以为常,而且对于我来讲,不用上班而是在软软的床上睡懒觉,是一件再舒服不过的事情了。毕竟悲伤再多,人们仍旧要把它放在一个不需要别人看到的地方,然后开始看似很平常的日子。
我睡得正香的时候,手机铃声炸天一般的把我吵醒了,这该死手机非得在这种时候响吗?大过节的还不让人睡个好觉,最好有事,没事的话我肯定不会轻饶打电话的人!
我皱着眉头闭着眼睛按下接听键,放在耳边睡意朦胧的喂了一声,却半晌未有回应。正打算挂掉的时候,下意识的微睁了下朦胧的眼睛,看见了来电显示:
冯宇忠。
这个我没有删的名字和号码,居然还有让我瞬间清醒的功能。
清醒过来的我,立刻坐了起来,所有不悦的情绪一下子都没有了。
确切说,是不敢有了。
并且同时庆幸,自己手没有那么快给挂了,没出息的我又柔声顺气的问候了一遍,之后等了好半天,才换了人老人家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你这几年多躲的可够隐蔽的,来小区门口。”
之后耳边就传来了“嘟嘟”的声音。
挂断了。
啧啧~,还是那么有魄力。
就像当初一脚把我踹了一样有魄力,这个人吧,怎么说呢!
姓名冯宇忠,性别男,年龄29岁周岁,MIT硕士高材生毕业,相貌堂堂,五官端正,身高1.83米,话说这可是标准的男人身高啊!体重嘛……这个我也不清楚。一般情况下司机接送是奥迪,自己开就是宝马七。
家境……家境殷实!
这样的男子不要说放到大街上,就是在犄角旮旯里,也会被众多的女子不遗余力的挖出来嫁的。
表面看上去似乎是没有缺点,但是!就从我刚接到电话的情况来看,就不难分析出这个人的性格是多么的自大,为我独尊了,而且脾气还烂得要命!
比如现在大过节的,天气冷冰冰的,这都是什么月份了。数九寒天的,让我从被窝里爬出来我就得爬出来啊?他是谁呀他!如来佛祖啊?玉皇大帝啊?还是圣母玛利亚啊?
他谁也不是,他就只是冯宇忠。
而且,他让我爬我就得乖乖的爬出来啊!我不敢不爬啊……因为我知道不爬的后果肯定比现在爬起来要惨一百倍!
或许从前的从前,我并没有把他怎样。
可是,他确实把我怎样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小区门口,说实话我脸都没洗,牙也没刷,穿好衣服就出来了,连个羽绒服都忘记套了。
可站着看了半天,却怎么都找不到他的车子。
其实这种情况下不该我找的,不是应该他把车开到我面前吗?然后绅士的走下车,礼貌的帮我打开车门请我上车的吗……
好吧,我知道不该奢望这个的,可是他的车子到底在哪儿?起码刚刚在电话里应该告诉我位置吧。
我们小区门口的大马路上,可是停了一马路的车呢!
我出来匆忙,手机扔在桌上都没拿。
顺手套的件大毛衣也一点都不挡风,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张望了有十多分钟,仍旧没有看到在哪里,我决定回去拿手机打个电话,问问他是不是在拿我开涮!
不过,如果他说真的在拿我开涮,或许我也不敢有微词……
就在我唉声叹气的转身没走两步的时候,突然后方传来了汽车鸣笛声——
我满心疑惑的走过去,站那旁边傻愣愣的看着,直到车门开了才上车。
居然……
是帕萨特!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一身的干净利落,人模人样的。坚毅的侧脸没有表情,嘴角微微勾起。
嘲弄的意味十足:“你还是像以前一样。”
我自然是羞愧的低下头,以前我都是在校门口放眼一望最值钱牌子最硬的车子,看都不用看直接走过去,开门,上车。
当初我总是抱怨他太过招眼不知收敛,现在依旧习惯的找最高档的车,可是却没有勇气习惯的抱怨了……
车子倒是平稳且快速,终于为了证明我也是存在的,也是有自尊心的,也是不能随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我也说了句话。
但是我不应该说的,有史以来我所想挑战他的时候,都是惨败而归的教训,却没有在这一刻及时制止住我。
“你怎么混到开帕萨特的地步了?”
我必须爽快地承认我口气里是十足的讽刺。
他正专心开车,丝毫没有被我的话所影响。
片刻后我以为他无言以对,正当我想要一鼓作气扳回一局时,他轻启朱唇吐出了句让我再次一败涂地的话:“你分不清帕萨特和辉腾么?”
我……
说完似乎觉得打击的不够又补了句:“十几万和几百万的区别都看不出来。”
我是彻底无语了。
自觉眼观鼻鼻观心心静如水……突然冒出一丝涟漪!
这是要去哪儿?
转过头刚想开口,突然觉得,这个问题除了会让他再次嘲弄我一番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过了许久,人老人家自己开口了。“老太太在国外疗养,我来接你见个朋友。”
简短而有力的表达就让我明白了:这世间所谓身份不同的人,之间的对话是怎样的。
好吧,我接受。
谁让我不是那身份高高在上的人呢?所以我一点都没有惊讶,在时间过去了两年后,他依旧可以随时停在我所在地的门外,而且仍旧有本事可以一个电话叫我出来。
我到底是没敢问冯宇忠是如何找到我的,就像当年在学校一样,他永远知道我在哪个自习室。
泰戈尔说:眼睛为她下着雨,心却为她撑着伞。这就是爱情。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曾经的爱情是怎样的,不知道我有没有幸让他的眼睛为我下过雨,心依旧为我撑过伞。
就像现在这样,我不知道他是否还喜欢我还爱我,还是只是他又腻味了现在的生活,所以又把我找出来调剂一下,我都无从知晓。
甚至,我都不知道我们之间是否存在过爱情。
很久之前,是他一声不吭的就消失不见了,任我怎么找都找不见。可很久之后,他一个电话就又把我招之即来了。
我曾经,很认真地想过很多次和他见面的场景,我都要痛骂他一顿,骂的他不知东南西北、无地自容。我还要告诉他我不再爱他,不管当时有没有那样一个人,我都会告诉他,我有一个很爱很爱我,我也很爱很爱的男人,我们感情特别好,我们打算马上结婚了。
可是,如果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真的就像张爱玲所说的那样:她见到他就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可心却是欢喜的,欢喜的在尘埃里开出花来。
我曾经很鄙视很鄙视这种绝对不平等的爱情观。
可是现在,我却在厚颜无耻的上演着它,就像我曾经一样。就像他只是在昨天爽了我一个约而已,一个电话我又乖乖的坐到他的身边。
看来所谓的爱着就是这种感觉。
我默默的站在酒店门口,顶着冷风等他去放车。
他应该给我个外套,可是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