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校园中，昏黄的路灯忽闪忽暗，不时发出“滋滋”的声响，闪现的电光在黑夜中显得突兀而邪异。
“铛——”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在此时响起，一群黑鸦惊起，掠过破损的铁门，铁门上锈迹斑驳的几个大字模糊不清。
没人会相信，如此荒凉的场景居然是位于k市市中心的最豪华的私立中学。
“孩子们马上要来上学了，这是他们最喜爱的地方……”
“孩子们马上就要到了，我要打扫干净……”
絮絮叨叨的声音仿佛跟随钟声而来，时断时续，喑哑而絮乱。
“时代已经过去，这已经不是你的田心小学了。”
清冷的声音带着稚嫩，女孩踩着脚下的枯枝落叶，信步走来，缓缓地接近着那扇好像随时就会坍塌的铁门。
一开始絮叨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要再欺骗自己了。”
姜墨停住步子，微转身子正对三米远的大门，看着门下阴影处飘着的佝偻身影出声强调。
男人有高大的身材却并不魁梧，微微佝偻着的肩背像是惯于低伏做小，长着一张不大相配的满是沧桑的脸，道道褶皱都是暗黄的斑点，眼睛中是迷茫无知的神色，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别扭的斯文。如果不是全身泛着微弱的绿光，怕是引得许多人同情停驻。
“你说什么？”
“田心小学早已拆迁，而你——校长先生在阻止拆迁过程中被倒塌的大门压中，不幸身亡。”姜墨看着对方懵懵懂懂的样子，毫不留情地重复着事实。这世上有一种鬼魂叫芜魂，介于善魂与恶鬼之间，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执念太强无法进入轮回，只能停留在阳间下意识重复着生前记忆最深的事。当死去的记忆被唤醒，便会产生善恶之分。
“不，学校没有拆迁，没有拆迁！孩子们马上就要来上学了！”
“你撒谎！撒谎！”
男人双手捂住脑袋，却不能阻止记忆苏醒，本来平整的中山装浮现出道道斑驳血迹，脑袋更是开始缺少一块，变得血肉模糊。
“撒谎！”
厉啸一声，男人眼神凶恶的扑向姜墨，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十指的指甲开始拉长、尖锐。
就知道会这样。
姜墨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熟练而从容地从腰间的挎包拿出一颗黄色幸运星扔过去，左手掐诀，打中幽鬼的瞬间幸运星化作了一道两米高的黄色符墙。
“缠！”
符墙收紧，可这幽鬼在世的时间很长，并非一般的新生幽鬼可以比拟，所以在挣扎下，符文和暴涨的绿光混合，已经有了碎裂的痕迹。
姜墨右手握拳举起，指间夹着三根三寸长的消魂钉准确地甩出，分别封住幽鬼天灵和两边太阳穴位置，封存的怨气被动释放，幽鬼的挣扎有一瞬间的停顿。
不给他喘气的机会，一颗黑色的幸运星已经接踵而至，实力削弱的幽鬼不能抗拒地被吸纳进黑色幸运星。
“ok。”干净利落地拿下悬在半空中的幸运星放进挎包，姜墨对着四周开始恢复正常的校园景色视若无睹，从容地往学校教务处方向走去。
教务处
“姜小姐不愧是您的高徒，小小年纪就能收拾那恶鬼，从容不迫，进退有度……”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谄笑着对着姜淮说着，眯着眼打量之前还看不上眼的小孩。姜墨不耐烦应对男人的前倨后恭的转变，往奶奶身后一躲完事。
“不用多说，幽鬼已除，李先生将尾款打在之前的卡中就行，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姜淮板着地脸习惯性地不带丝毫笑意，十年时光仿佛对她特别钟爱，除了盘起的银发，面容仍是健康的红润，只有眼角唇角泛起的细纹显示着不年轻，瘦削的身子立得笔直，松鹤之态凸显。
她清楚面前男人的品性，自是不想多言。自家孙女才十五岁，可是出类拔萃的存在，被带坏了可不好。想到这，再凌厉的眼也掠过一抹慈爱与骄傲。
那男子虽然有心再说些拉近关系，可面对强势的姜淮就是不敢违背，也只能呐呐地送走一老一小。看着两人渐渐消失在黑夜中，男人微弯的腰瞬间挺直，不屑地往她们背后啐了一口唾沫，“德性！”
一抹凉风突然对着男人后颈吹来，男人怪叫一声，想起现在自己一个人呆在闹鬼的学校，脸色惨白又不敢走出去，慌忙跑进教务处关上门，打开所有灯让四周亮的犹如白昼才瘫倒在座椅上。
姜淮牵着姜墨的手走在K市街道上，昏黄的灯光将爷孙俩的背影拉的老长，相互依偎着透着绵长的温馨。
“调皮。”姜淮突然开口。
姜墨抬头，在外人面前懒洋洋的样子一收，不依地晃着奶奶的手，“我就是看不惯那人两面三刀的模样嘛~”
只有最亲近的奶奶，才能让她如此肆无忌惮。
“下不为例。”姜淮嘴角不由得勾出一道细纹，却是淡淡的开口。
知道奶奶是指她们走后用道法戏弄男人的事，姜墨耷拉着脑袋应声。
“就你这三脚猫的道法还戏弄别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不小心可就被雁啄了眼。”姜墨听懂个中意思，立刻喜笑颜开。“知道了奶奶，回去我就勤练道法，等别人打不过我也察觉不到了再说！”
“傻丫头……”
姜淮轻轻拍了拍孙女的后脑勺，想着对方今晚不俗的表现比之自己当年都厉害不少，就是少了几分悲悯之心，看似温和实则出手果决，怎么省事怎么来，与自己看着严厉实则手软恰好相反，真不知道打小跟着自己的孙女怎么养成这性子的。
十年，也让姜墨从五岁稚童成长为青春年少的少女，简单的三分牛仔裤搭着宽松的绯色衬衣，天然卷的凌乱短发下露出不大的瓜子脸，大大的猫眼隐藏在扇贝般的长睫毛下，显得幽暗深邃。这一世，她不再排斥这一份天职，选择负担起这一份血脉的荣光，自然不允许自己偷奸耍滑，她知道自己不是天才，可是自己的骄傲不允许她输给那个人，那个上辈子毁了自己一生欺骗了她一世的家伙，五岁时的谋划失败后就没有再出现过，可是她们一定会相遇的，只要他们仍然觊觎她这身血脉，她们就一定会再见面。
驱魔龙族姜氏一族最后的血脉。
姜墨挑起眉梢，透着说不出的期待和一丝晦涩。
姜淮不是没有察觉到自家孙女身上隐晦的戾气，也一直在想法子化解，可怎么也不能够根除。“这一次的幽鬼并非大奸大恶之辈，你本有机会直接劝化对方，却让他成为幽鬼，回去为他超度时额外念上三十遍大慈大悲咒。”
“好的，奶奶。”
姜墨乖乖地应了，她知道奶奶的用意，自己也无可奈何。上辈子五岁时的阴影仍有残余，虽然克服了对鬼怪的惧怕，但是有什么良善的念头就不大可能了。
现世真正的佛法流传的极少，但是姜家源远流长，也保留着几份珍本，姜墨自己也喜欢捣鼓这些，至少在念着佛经的时候，自己的心是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