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九卿端着茶,抬着眼皮道,“她说她一个人治不了水,又没说不会治水。”
又道,“安大人有伤在身,还是坐下说话吧。”
安忆柳暗自撇了撇嘴,这是什么世道啊。
言九卿一个臣子竟然比这个九皇子还有气派,似乎更有话语权一般。
姬钰凡也扫了她一眼,又看着言九卿道,“随便你了,若是这水治不好,父皇怪的又不是我。”
安忆柳看了看上面的两人,也就自己坐了下来。
旁边坐着一直没有说话的一个中年男子,就是这次被派下来主要负责治水的河道御史,宋清怀。
她倒是看出来了,其实这个九皇子到这里当钦差,也不过是个幌子吧,真正负责这件事的,是言九卿。
“殿下说的是什么话,你是这次的钦差大臣,到时候这功劳,可都是你的。”言九卿道。
九皇子现如今只有十六岁,虽然在朝堂上没有什么势力后盾,但深受皇帝的喜爱。
这次青州之事,太子一派做足了准备,三皇子不愿意这件事落到太子手里,于是设计让九皇子揽下了这件事。
姬钰凡性子单纯正直,虽然平时有些纨绔和傲气,但为人不坏,重要的事,言九卿做了他三年的陪读,二人关系匪浅。
“哼,我才不爱管这些事呢,要不是你拜托我揽下这事,本殿下也不会千里迢迢到这个破地方来。”
九皇子端着茶碗撇了撇嘴,一副十分嫌弃的样子。
在做的宋清怀是三皇子一派的人,对言九卿和九皇子这些对话,自然是选择默然和无视。
看样子言公子对这位县令是十分的照顾,不管她在治水方面有没有才能,或者只是做做样子,他都要对她客客气气的。
之后的两天里,安忆柳和宋清怀讨论改建河道的事情,偶尔也会一起下到下面乡下亲自查看当地的地形。
言九卿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几个本地的很有了解河流的村民,他们会帮助她测量河道宽度,河流深度、水流以及河床的淤沙情况。
她一些来自现代的治水经验十分的管用,上治下疏的原则,让宋清怀十分的佩服。
“安大人还是不要下去了,你有伤在身,让他们去测量就好。”言九卿说道。
在外人面前,他似乎不太想要别人只道二人的亲密关系。
其实她能够理解,她如今有婚约在身,而且言九卿的身份特殊,他对她太特殊,并不是什么好事。
几人坐在高坡上面搭好的凉棚里面,县丞李叔同早已经备好了茶水和糕点。
九皇子姬钰凡身旁,有个小童手中拿着大蒲扇在为他扇风。
好在言九卿并没有接受别人这般的殷勤,要不然安忆柳觉得她会鄙视他的。
当然她自己并没有那个资格能够让谁来为她扇风,能够借助言九卿这颗大树,让她在这棚子里面歇息,已经是不错的待遇了。
“哎,你说着鬼天气,前面天天下雨,现在又是这般的热,要是有一碗冰镇莲子羹就好了。”姬钰凡恹恹的靠在椅子上面,抱怨道。
安忆柳扇着手里的扇子,斜着眼闲闲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你身为皇子,自然有为皇上分忧的责任,这体察民情的事情,看来还得让你多来几趟。”言九卿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神在在的看了一眼一旁的九皇子。
“为什么?下次这种事我再也不来了!”姬钰凡嘟着嘴不满的看着他。
“下官记得有次良妃娘娘为殿下亲自做了莲子羹,殿下说苦涩难喝,就赏给了一个宫女,殿下可知,那碗莲子可是良妃娘娘亲自剥了一整天的。”
“如今你来一趟乡下,你就开始知道这冰镇莲子羹的好处,若殿下多在乡下呆些时日,岂不是更懂得富贵荣华的重要,说不定还会懂得更多的道理来。”
姬钰凡一噎,面颊有些微红,斜着眼瞪了他一眼,“哼,多管闲事!”
他有些不好意思,此刻想起来确实有那么一回事,前头天热,母妃担心他上火,就给他熬莲子羹,可是他喝不惯那个味道,经常就偷偷的赏赐给了下人。
安忆柳勾着唇笑了笑,这位九皇子也只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啊。
“笑什么笑,你们以为本皇子是吃不了苦的人吗?哼,再笑我砍了你们的脑袋!”他有些恼怒,站了起来抬腿往棚子外面走去。
“哎,殿下,殿下您去哪?”那个扇扇子的小童立刻跟在了他身后,手中拿着扇子和一把伞追了上去。
远远站着的李叔同和王里正见九皇子独自上了河堤,一路上也小心的跟了上去。
安忆柳站了起来,“我们也去河堤上面看看吧。”
决口的地方已经用石沙暂时堵住,这几天天气晴朗,偶尔下了两场小雨,泅水河的水量已经小了一半,水势平缓。
不远处的半坡上面,是搬迁上去的村民,一整排的搭建着油布棚子,坡地上面随处可见的是劳作的村民。
河堤上面微风拂面,含着淡淡的水腥气铺面而来,给人一种清新的凉爽感觉。
一些侍卫远远的站在河堤上面守卫着,在河边,有几个带着草帽,手中拿着工具的人,跟在宋清怀的后面,不停的在听他的指挥,测量着什么。
“这河堤年代久远,河内淤泥很多,河床太高,我思考了许久,想从这旁边另外改道,从新修筑一条河道。”她背着河面,远眺着周围广阔的地形,对言九卿说道。
“改道?”他看着周围的地形,沉默了半晌说道,“你是说人工从新挖掘一条河道吗?”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自古河流都是自然形成,顺流而下,就算是人工开凿,也是在原来的河道上面拓宽加高,却没有哪个朝代会做出另外挖一条这么大的河道的事情。
这将会耗费巨大的资金和人力,在当今国库不是十分充裕的情况下,他觉得这件事似乎不太可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