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恙,天快亮的时候,老人停在一个旅店门口,这个旅店在半夜还大开着门,显然就是为赶尸人准备的。
老人铜锣招呼一声后就迈步走进去,领头的尸体颇为听话地跟着走进旅店里,然后直接走向门后,像是事先安排好一样。
张关知道,这赶尸旅店可以收留赶尸的,但是尸体只能放在门后,于是,张关和几个尸体并排站在门后,根据老人的指示,还不能睡觉,就这样,要一直熬到天黑,再继续赶路。
白天人来人往,住店吃饭,却没人敢伸头过来瞧一眼门后,似乎都被告诫有哪些忌讳,当地人丝毫不敢逾越。
多年前,这些赶尸旅店只给死人住,现在赶尸的行业越来越没落,掌柜为了生存,不得不在白天对外开放。
鼻尖充斥着令人作呕的尸臭,张关感觉胃中一阵翻滚,却要忍住不能动弹丝毫。
终于到了晚上,人烟逐渐稀少,在这种小村落,到了晚上,外面就很难看到行人。老人又开始拿着铜锣敲着,领着一队人开始赶路。
走了不知多久,天还没亮,终于到了目的地,姜龙镇。
老人一家家的找过去,把尸体交给他们的家人,说来也奇怪,这些直挺挺的尸体一到家门口,见到亲人的时候就瘫软下去,变成一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尸体。
在老人一声“到家了”的招呼声中,张关好像看到躺下的尸体嘴中呼出一口浊气,一直紧绷的脸也开始慢慢变得松弛。
很快,老人领着的一队人就只剩下张关一人,老人深呼一口气,轻叹道:“终于瞒过那些阴司了。”
话音落下,张关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腿上传来的酸痛和脑中铺天盖地的疲惫睡意告诉张关,自己还活着,活着真好。
老人把张关带到村子里一个熟人的家里,卸下死人的装束,随意地洗了洗脸就仰天睡下,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还是肚子里的解饿把张关叫醒,醒来的时候就闻到饭菜的香味。
这家人和老人是多年前的旧识,这次赶尸到姜龙镇,刚好在这里落脚,饭间,一家人很是好客,让张关真切体会到苗家人的热情和善良。
然而,在张关和老人都以为赶尸顺利结束的时候,赶的其中一个尸体的家人却找上门来。
来人是一个驼背老太太和四十来岁的吴姓妇人,看她们两个焦急中带一丝恐慌的神情,老人急忙让两人到屋子。
说来这家人真是命苦,老人赶尸送去的是这妇人的男人,上个月在外村做工的时候意外出了事,而这死掉的人还不消停,听这吴姓妇人呜咽着讲述,原本这妇人给这男人守灵一夜,半夜睡着了,一直睡到天亮,醒来的时候发现堂屋中的棺材盖子竟然被打开了,这妇人当时就吓破了胆,赶忙上去查看,却发现男人的尸体在棺材里摆放的好好的,然而这半夜谁没事把棺材盖子打开呢?
老太太懂点这里们的事,就查看了一下尸体的鞋子,原先为尸体换上的新鞋子鞋底竟然沾满了泥土。
众所周知,死人进馆的时候都会洗干净身子,还会换上干净的衣物和鞋子。
这就直接证明了,尸体在半夜自己打开棺材,还出去晃荡了一圈,只是这诈尸既没害人,最后还自己回到棺材里就让人奇怪了,心有余悸却没丝毫办法,这家人只好找上赶尸老人赖子大爷。
听到这话,老人眉头紧锁,脸色有些凝重,不再考虑太多,站起身子,直言让吴姓妇人带路,老人准备亲自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关也觉得在这件事有蹊跷,也跟了过去。
还没到吴姓妇人家,半路上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一棵树下,还隐约听到有人争吵的声音。
走近了才知道,原来是村里的皮子在树下藏的私房钱被人挖了,而巧的是,在皮子大骂小偷的时候,村里一个姓王的寡妇听到皮子的话就回家抱着一个瓷罐子给皮子,谁曾想,这王寡妇抱来的瓷罐子正是皮子丢失的。
这下就说不清了,皮子非说是王寡妇偷他的钱,而王寡妇坚称自己是今天早上在门前看到的,不知道是谁放在门口的。
人群里也觉得奇怪,如果真是王寡妇偷的,那王寡妇也不会笨到把瓷罐子又还给皮子吧。
最后以皮子媳妇揪着皮子的耳朵拖回家里,大骂皮子为啥要藏私房钱结束这一场闹剧,看到王寡妇羞得通红的脸,张关心中有些奇怪,看王寡妇的模样,不像是干那种龌蹉勾当的人。
老人停下步子,上前查看了一下皮子挖的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也不说什么,示意吴姓妇人继续走。
路上,老人问道:“那个王寡妇的男人是怎么死的?”
吴姓妇人轻叹一口气说道:“都是苦命人啊,王茶花男人喝多了,掉河里淹死的,自那以后,王茶花就再没家人,一个人带着儿子生活,他儿子今年才十四岁。”
说着,一行人到了妇人的家里,门口摆放些花圈和纸质的小屋子,众人直接进了堂屋,老人走到棺材前,上前查看了一下尸体的鞋子,发现果然有泥土。
老人伸出手,稍稍掀起死人的眼皮,发现眼皮底下有几道很粗的血丝,老人皱起眉头,目光下移,死者的双手引起了老人的注意。
老人抬起尸体的手,放在眼前仔细地看,发现死者的手上竟然也有些泥土。
老人叫来吴姓妇人,开口问道:“你男人生前是做什么营生?”
吴姓妇人老实回答道:“木匠活。”
“尸体送来后有没有彻底清洗,你看看这手。”老人示意妇人过来。
吴姓妇人看到尸体指甲上的泥土后,脸色古怪地说道:“我给他洗干净了,而且洗的时候没看到指甲盖里这么脏啊。”
老人大有深意地点点头,开口道:“带我去那个王寡妇的家。”听到这话,吴姓妇人虽然有些疑惑,却没多问什么,走在前面给老人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