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昀昔从记事开始就没有看见过妈妈笑,他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只要是妈妈要求的,他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完成。但是,她依然不会像别的小孩的妈妈一样对他露出温柔、宠溺的笑容。
逐渐的,他也放弃了追求她的笑容,没有爸爸,没关系,他有妈妈就可以;妈妈不对他笑,也没关系,只要妈妈是爱他的就行,他会做个听话的小孩。
他变得越发沉默,两母子的日常的对话除了他的学习再无其他。妈妈经常对他说:“昀昔,你听好了,你一定要努力学习,再回到中国的时候,你一定要是站在商界顶端的人,要是做不到就不要再叫我妈妈了。”
5岁的他并不懂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他知道他只能答应,因为在他的世界里,母亲是他唯一的亲人。
可是母亲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奇怪,她有时会用愤恨的目光看着他,有时她又会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一整天,有时她会对他说一些奇怪的话:“昀昔,这个世界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感情,昀昔,不要相信爱情,相信了,你就会被背叛然后伤得体无完肤,变成最傻的傻瓜。”
后来母亲的朋友把她带去医院看病,然后他的母亲就一直住在了医院里,没有人告诉他他的母亲得了什么病,那位带母亲去看病的阿姨只跟他说,他的妈妈需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
后来有一位家政阿姨来负责他的生活起居,她每隔一个月会带他去看一次母亲,一开始母亲还会跟他说上几句话,但后来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有时候连他都认不出来。
一直到很久以后,他仍然记得他的亲生母亲离开的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木沐一直以为他惧怕下雨天是因为陈静玟,其实他的亲生母亲离开的那天也是雨夜。那天晚上的他其实已经熟睡,但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却突然响起,然后家政阿姨便火急火燎地带着他往医院赶。
他见到她的最后一面,她穿着宽松的病服,因为带着氧气罩,他只能看见她的半张脸,但依然能看清她惨白的脸色。
她费劲地抬起一只手似乎想要叫他过去,可没等他走到她的身边,抬起的手已经迅速地落下, 心电图机发出刺耳的嘀嘀嘀的声音。
才10岁的他第一次感受到心痛的感觉,虽然陈静尹没有给予他什么母爱,虽然他知道陈静尹不喜欢他这个儿子,虽然她没有告诉他关于他的亲生爸爸的事情,但是起码她独自抚养了他10年不是吗?
陈静尹并不是没有人追求的,相反的,她是个很美丽的女人,所以不乏追求者。可是陈静尹的态度很坚决,与其说没有遇到合适的人不如说她拒绝再开始一段感情,就像她说的那样不再相信爱情。
奇怪的是,心很难受,眼泪却流不出来……家政阿姨一边哭一边抱着他安慰他:“小少爷要坚强,夫人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但她会一直关注着小少爷的……”
葬礼那天,他一如既往的平静,他找到母亲的朋友问:“我的亲生父亲,是个坏人吗?”
看着眼前这个过度冷静的小男孩,女人只觉得心疼,她和静尹是高中同学,静尹是一个很阳光的女孩,漂亮、积极、多才多艺、自信,她曾经是她很羡慕的那一类人。
高考之后自己出了国,也断了和静尹的联系,她从没有想过再见到静尹的时候,她会如此狼狈,完全变了一个人,一个人还怀了孩子独自出国,她诚挚地哀求自己帮忙。
不敢随意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帮她打听合适的住房,帮她询问做产检的医院。后来她从报纸上大概知道了静尹的事情,对于老同学的遭遇她也只能表示难过。
她很努力地想要开解静尹,她也带过她去看心理医生但依然无功而返。静尹心里的积怨太深了,她对文程彬付出了全部却收到了致命一击。她能理解静尹的痛苦,有时候你对一个人掏心掏肺地付出过,那个人却可以完全不顾及你把你扔掉,而且静尹还是那么要强的人。
再后来昀昔出生了,她以为这也许是让静尹改变的契机,也许有了昀昔她能忘掉过往。可是她发现静尹之所以坚持要把昀昔生下来,之所以能够撑到现在是因为她想报复文程彬,昀昔,只是她报复的手段。
虽然知道这一点,可是她完全没有办法劝静尹改变,因为那时候她的精神状态很差,还得了产后抑郁症,她不敢轻易刺激她,只能尽量顺着她的意思。
随着昀昔慢慢长大,她一直旁敲侧击地促进静尹和昀昔的感情,但是静尹每次谈到这个都非常激动,她说:“我不会放弃报复的,还有昀昔是那个人的儿子,他身上流着那个人的血液,我不可能敞开心扉对他的。”
她也生气了,她大声地质问静尹:“可是昀昔也是你的儿子呀,他身上也流着你的血,你怎么可以把他爸爸犯的错强加到他的身上,难道你都不会心疼他吗?”
静尹只是冷静地回答:“我不会心疼的,怪就怪他是那个人的孩子,而且生下他的人是我,这是他作为那个人的儿子所要付出的代价,他只能成为我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