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霏平日里就得皇帝喜欢,很自然的接了,口称:“谢谢爹爹。”两父子一派温情的模样。
众位有皇子养在身边的妃嫔脸色俱是微微一变,皇后继续和蔼地说:“今日端午佳节,宫中除晦迎新,诸位妹妹都是聪明伶俐,把皇子们照料的都很好,以后也要尽心竭力地服侍皇上,为皇家绵延子孙。”众人恭恭敬敬地答了“是”。
夜宴很晚才散,郁霏等几个年纪小的皇子皇女熬不了夜早早就被打发出来了,榴芯跟着郁霏从倚翠楼出来时还有些慌神,她不知道七岁的郁霏刚刚会有什么感受,反正她是觉得从头到脚都透心的凉。七殿下不是皇后亲生,榴芯是早就听人说过的,而且后来香楹还偷偷告诉过她,七殿下的生母是前皇后,在生他时难产去了,而宫里面不知道什么原因,是不许直呼七殿下生母的名讳的,也不轻易把七殿下不是当今皇后亲生之事宣之于口。
郁霏一路上走的都很慢,榴芯看着那张严肃的小脸,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难受。没有亲娘照料,即便七殿下有皇帝的宠爱,也难免辛酸落寞吧。她看着翠烟走在前面提着宫灯照路,抿了抿嘴,在心里面反复思量,费了好大劲才一脚迈到郁霏身边,悄悄的在他耳边说:“殿下,奴婢听说从今日从圜山亭可以望见清澌阁放天灯呢。”
郁霏惊讶的盯着她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往前走了好一会儿,才忽然站住脚步:“我再去太子哥哥宫里坐一会儿。”
翠烟忙笑,“这敢情好,奴婢为您掌灯,走这一边顺路些。”
郁霏摇了摇头,“让榴芯提着那灯,你先回去让王国安去书室那里替我告假,就说我明日身体不适,不能学习了。”
翠烟一怔,随机僵笑着应诺。
庭院里的凌霄花攀墙而上,开得异常繁盛,在澹澹的月光下彤蕊异常鲜明,香气馥郁缠绵。郁霏却无心赏花,遥望着宫门外重叠如山峦的殿宇飞檐,心事重重。等翠烟走的都不见影子了,榴芯才敢偷偷擦了擦一头的汗水,她这时才觉得自己胆子实在大的过份,又为刚才自己的冲动后怕,幸好郁霏并没有生气,反而真的带她往圜山亭走了。
圜山亭并不远,榴芯提着灯笼陪郁霏站在亭子里,五月的夜风还很凉,吹得她一直微微哆嗦。两个人静静的站在冷风里等了一会儿,远处的天空黑的似浓墨,始终不见有天灯的影子。
榴芯等的灰心,还稍稍有些犯困,忽然听到郁霏问她:“你进宫多久了?”
“回主子,奴婢进宫快一年了,是半年前才被分来伺候主子的。”
郁霏点点头,轻轻按着衣服上的花纹,“我听见你叫翠烟做师父,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榴芯抬起头看看郁霏,郁霏又问,“她既然是你师父,平时待你很好么?”
榴芯想了想,点点头,弯腰替郁霏将披风紧了紧,“奴婢能被分来翠微殿伺候七殿下是天大的福气,师父看重奴婢做事勤快,奴婢认师父是为了多学学怎么才能伺候好主子。”
郁霏笑笑,“你认师父多久了?”
“已满一个月了。”
郁霏没再说什么,忽然抬眼望向远方清澌阁的方向,轻声说:“那是什么?”
榴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咧开嘴笑道:“是天灯!主子您瞧,那么多全浮起来了!”
顺着景龙江的方向,果然有天灯一个一个的亮起来,在黑暗的天空中漂浮着,变成一片又一片的星子,百个千个黄与红的灯光交织,仰头看去,稀薄的光点透过黑暗,变幻迷离,让人仿佛觉得自己身处在另一个时空。
榴芯看着这从未见过的景色,想起以前在家过节的时候,母亲常常哼的小调,不由轻轻哼了两声。
“这是什么歌?”郁霏没听过这样腔调的曲子,很感兴趣的看她。
榴芯满眼回忆,“这是奴婢家乡的小调。”
“挺好听,”郁霏小大人似的点头,“你唱两句。”
榴芯回忆了一下,慢慢哼唱:
“有木名凌霄,擢秀非孤标。
偶依一株树,遂抽百尺条。
托根附树身,开花寄树梢。
自谓得其势,无因有动摇。
一旦树摧倒,独立暂飘飖。
疾风从东起,吹折不终朝。
朝为拂云花,暮为委地樵。
寄言立身者,勿学柔弱苗。
何曾都如意,弱质凌天笑。”
两人看了好久后才回了翠微殿,郁霏直接回了自己的寝室换衣沐浴,王国安带着两个小太监颠颠地跟进去伺候,榴芯看不到翠烟,左看看右看看,默默地退出了内院。
第二日翠烟见到榴芯时冷着脸,见她没精打采的侍弄花朵,心里稍稍一松,皱着眉上前道:“榴芯。”
榴芯忙垂手站好道:“师父。”
翠烟瞪她一眼,“赶紧精神起来,殿下叫你进内院伺候。”说完又摇头:“殿下肯提拔你是你的福气,你需打起精神……凡事聪明点,多看我的眼色行事。”
榴芯被翠烟教训了一顿,主要就是昨晚这么晚也不催着殿下回来,殿下没去太子殿去了其他地方也不打发人回来说一声,今儿早上不主动向她汇报殿下昨晚都去哪儿了,做事分心等等。榴芯恭恭敬敬的低头乖乖听了,不断腹诽,翠烟自认为是皇后的人,天天盯着七殿下行动,还指望自己做她的耳报神,看来这回被派到内院伺候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既然这样,她到底是继续呆头呆脑任劳任怨呢,还是干脆聪明一把,找机会把翠烟踢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