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镇上逛了一会儿,入眼的全是简陋、倾斜、墙体上脏乱的房屋;这些都是红卫兵的杰作,借由办差之便,大肆破坏。
“哥,镇上的环境也太差了,还不如我们村子;没什么好逛的了,我们回去吧!”上一次过来,来去匆匆,也没心情看周围的一切;现在有了闲心,仔细一看,内心的冲击不可谓不大。
后世的镇子可谓繁华非常,卖什么的都有,房屋也成了一栋栋高楼、别墅。
“嗯。”雷策颔首,目光落在那倾斜的房体上,“镇上的人,不仅环境差,连连温饱都成问题。”
“镇上的人家里要是有两个职工还稍微好一些,只有一个职工的话,就只有一份固定收入;要养一家人,是难!”楚天意接下话口,“哥,你说部队上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家属随军之后是跟着部队食堂吃饭,还是可以自己做饭?”
雷策侧目瞧了瞧她,低声道:“可以自己做饭,到时候部队会发补贴粮和菜;要是跟着食堂吃的话,也是可以的。不过,那样一来,部队里难免会传出一些闲言碎语。”
楚天意轻锁眉宇,眼里透露一股不悦,“哥,部队补贴粮有多少?”
“一个月就二十斤米,蔬菜肉类各六斤左右吧!我记得团长家和唐力行家是这样,怎么?”
“部队的男人饭量都很大吧?二十斤米能够吃?要是吃不饱的话,还不如跟着食堂吃呢!”这才是关键好吗?吃不饱,那里有力气训练?
雷策欣慰浅笑,捏捏她的柔荑,“你说的很对,要是靠部队的补贴粮的话,有随军家属的肯定吃不饱;不过,他们在部队有固定工资的,可以用工资自己出去买粮食吃。”
“不是不能买卖吗?”楚天意蹙眉。
“呵呵……”雷策轻笑道:“是规定不能私下买卖,不过当兵的吃不饱才是大问题;上头的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们也没办法解决这事儿。”
楚天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路上,楚天意又问了许多关于部队上的事情。
夫妻俩回到宋家,把存折单和结婚证用油纸抱起来,放进雷策的军用行李包里。
“媳妇,我们乘坐后天的火车去部队。”
楚天意微惊,“这么快?”
“嗯,我这腿刚痊愈就该回部队的,不过,那时候我们的结婚报告和介绍信还没下来;现在我们的结婚证都登记了,自然要回去了。”雷策翻了翻行李包里的衣服,捡了几件稍微新一点的放在外面。
楚天意了然一笑,上前把衣服拿起来,“哥,你不用和我解释,我都明白;只是有些惊讶,咱们说走就要走了,这些衣服是要给舅舅和家辉的吗?”
“嗯,布票不好得,舅舅的衣服都洗白了。”雷策又看了看行李包里的衣服,确定没有能得出来的了,方才把行李包的拉链拉拢。
“既然舅舅和家辉都有,那舅妈不能没有,你等等。”楚天意把衣服塞他手里,转身从床里面翻找出黑铁盒子来。
从里面拿出布票,楚天意笑了笑,走到他面前,把布票放在那几件衣服上,“哥,这两张布票是我以前攒下来的,你一起给舅妈送过去,让舅妈也买些布料做新衣服。”
“好。”雷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出去了。
楚天意眉开眼笑,他的眼里是歉疚和柔和,是她最想要的;让一个责任心强大的男人对你有了歉疚和内疚,再拥有他的爱情,这个男人在今后的生活里,绝对会对你如珠如宝。
……
接下来的两天,雷策每天提着三千元整去镇上银行,存了两张三千的存折单;余下的时间则去村里辈分高的叔叔爷爷们家里拜访。
而,楚天意便和吴翠华在家做一些能带在路上吃的干粮,她的东西没什么好收拾的,也就那么几件衣物;塞进雷策的军用行李包就行,省事、省心又省力。
“策儿媳妇,舅妈家没什么好东西,也不能给你们多带点东西走;这些是我在村里要的一些鸡蛋,煮熟了带上车,饿得时候用白开水滚一滚就能吃。”吴翠华端着一小簸箕鸡蛋走进来,放在灶台上。
楚天意笑了笑,欣然接受,“谢谢舅妈!鸡蛋可贵了,您为了要这些鸡蛋,花了不少钱吧?”
“唉,能有多少钱啊!就算一个鸡蛋一毛钱,也不过才几块钱的事儿;你为了照顾舅妈家,分了不少钱给我们。要是舅妈连这点钱都舍不得拿出来,那你们可要说舅妈抠门了。”吴翠华无所谓的含笑打趣,走过去,利落的帮她打下手。
楚天意了然的点点头,“舅妈可别这么说,哥常说,要是没有你们啊!他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可感激你们了。”
“策儿媳妇,你和策儿就是太客气了;三成是你们的舅舅,你们什么时候回来住都行。对了,策儿媳妇,我和你交代个事儿。”吴翠华放下洗鸡蛋的手,拉着她的胳膊,故意压低音量,“你要是在部队里查出有了身孕,可一定要给家里送信儿;舅妈来照顾你,你们都是小夫妻,对这方面事情也是一知半解的,舅妈毕竟是过来人。”
楚天意俏脸微红,连连摇头,“舅妈,孩子的事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呢,到时候再说吧!”
“放心吧!很快就能有,你们都结婚三个月了,说不定现在都怀上了。”吴翠华说道这事儿,立马眉开眼笑了。
楚天意含笑,无所谓的摇摇头,也不接这话。
当晚回了房,楚天意和雷策说了这个问题,雷策只是笑笑,拍拍她的脸,“别给自己压力,什么时候有孩子都行。”
楚天意松了一口气,“哥,很晚了,我们睡吧!”
“你先睡,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回来。”雷策推着她上床,看着她盖上被子,这才转身离开。
楚天意拢眉,她为什么感觉他身上有股肃杀之气?他出去究竟是做什么?
楚天意不安的辗转反侧,夜里三更了,也不见他回来;实在是熬不住睡意,沉沉睡去,这一晚,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次日,天将微明。
楚天意起来后,望着他穿戴的背影,深深蹙眉,满心疑惑,却没有问出口;迅速收拾好,把该带的东西都带上,由宋家三口把他们俩送到了镇上的汽车站。
现在的汽车站可以说是肮脏、混乱、吵杂的代名词,不似后世那般干净、华丽、安静。
吴翠华把行李包从儿子手里接过来,交给雷策,“策儿,路上你要多照顾着点你媳妇,别让她提重东西;也别让她磕着碰着了,知道吗?”
“嗯,我知道的,舅妈。”雷策绷着脸点点头,就怕舅舅突然后悔,要媳妇留在老家。
楚天意拉着吴翠华的手,殷殷叮嘱,“舅妈,汽车还有一会儿才能启程,你们先回去吧!现在都十月了,别站在冷风里陪我们;你们记得喝药酒,再喝两个月就好的差不多了。到时候你们就停了药酒,注意保暖就行。”
“我们知道,你们小两口在外面也要多注意点。”吴翠华依依不舍的一手拉着一个,“你们一走啊!家里都要冷清许多了。”
“呵呵,我还以为舅妈会嫌弃我们吵呢!”楚天意侧头看了看脸色微红的丈夫,打趣着吴翠华,也是在打趣丈夫。
“胡说。”吴翠华不轻不重的在她手臂上拍了一巴掌,怨嗔道,“就你们多心,你们在家里这三个多月,我还觉得多了一个儿子和儿媳妇呢!你这丫头是个勤快的,从嫁给策儿那天开始,就处处为我们两个老的着想;事事抢着做,和多了一个儿媳妇也没差别了。”
楚天意会心一笑,“我和哥就是您的儿子和儿媳妇,以后回来啊!还得住您家里,到时候,您可不能赶我们走。”
“不会,不会,你们在我们家笑声都要多上许多呢!哪儿像家辉这个臭小子,整天没事儿就和村里的朋友玩儿,都不知道回来看看我们两个老东西。”
“呵呵……”楚天意轻笑出声来,目光转向正与丈夫说着话的宋家辉,“家辉,药材的事儿你也别急,要是周大哥找来要求继续供货的话;你和我写信说一声,现在风声正紧,你可别犯糊涂。生意什么时候都能做,可也别拿命做。”
“我知道了,表嫂,你怎么比我娘还啰嗦呀?”宋家辉笑呵呵的应下,“你就放心吧!我不会干让爹娘给我提心吊胆的混账事儿。”
楚天意眨眨眼,欣慰的暗示,“你明白就好,等过两年,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宋家辉眼前一亮,连连点头,“嗯嗯,听表嫂的。”
吴翠华在一旁看的自乐,“臭小子,就服你表嫂管,你表嫂说的话比老娘管用。”
这话一出,一家人笑开了。
宋家辉挠挠头傻笑,“表嫂很厉害,比表哥有能耐。”
经过三个多月的相处,楚天意已经无形中成为宋家最有话语权的人;宋家辉对她的话深信不疑,更是服她差遣,连雷策也做不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