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书?什么执行书啊?”一听到执行书这三个字儿,庞学峰就已经下意识的感觉到这件事情开始变得有点儿复杂了。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年了,可是直到现在说起来的时候儿,章迎富还是难忍一脸的气愤与无奈,“刚开始的时候儿我也是十分的纳闷儿,怎么就忽然间冒出来一个什么执行书啊,但是一看我才知道,竟然说是我在还没有离婚的时候儿,曾经为一家叫做什么国通商贸的公司进行过抵押担保。”
“国通商贸?这是你们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儿?”也难怪庞学峰这么问,如果不是关系特别密切的伙伴儿公司,谁会给你去做什么抵押担保啊。
可是庞学峰没有想到的是,章迎富听到了之后却苦着脸笑了笑说道,“什么合作伙伴儿啊,我压根儿就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家公司。”
“什么?压根儿就不知道?那这什么抵押担保是怎么回事儿啊?”庞学峰这一下又有点儿懵了。
“别说你懵了,我当时也懵啊,可是后来通过仔细的一了解才知道,这个叫什么国通商贸的压根儿就是一家皮包公司,而且这家公司从我们江林的江林城乡银行那里贷了一笔七百万的款子,而作为担保抵押的资产,就是我们家的厂子。”
“而这次法院之所以下达了执行书,就是因为这家国通商贸经营亏损导致破产,而公司的老板已经连夜卷铺盖跑路了,这样儿,银行才向法院提出了对抵押担保资产的执行申请,要求现任法人的我在一个星期之内完成资产变更的程序。”章迎富说道。
事实上,章迎富的家里也不是有着什么牛-逼的不能行的背景,这个厂子完全是章迎富的父母年轻的时候儿一点一滴的从家庭作坊做大起来的,说起来的话,这可是他们老章家的祖业产啊!
可章迎富这么一说,这件事儿里的古怪也立马的就露出来了,自己竟然会去为一家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公司去做抵押担保?还是用家里唯一的厂子来抵押的?
“这不可能吧,他们有抵押手续吗?有你亲手的签字盖章吗?”这点儿常识庞学峰还是有的。
章迎富接着说道,“不错,我当时和你想到的一样,我还以为是他们搞错了呢,因为我从来就没有答应过给别人担保这事儿,更没有去签过什么手续盖过什么章的,于是我立马就向他们要证明文件看。”
“可是对方说他们只是法院里的普通工作人员,今天只是来下达执行书的,其他的事儿不属于他们职责范围,他们也不知道,但是如果想要查验什么相关文件还有手续的话,那就必须到这件事情所涉及的江林城乡银行那里去,毕竟当初经手放贷的是他们,如今要求接收抵押资产的也是他们。”
“我一听也是这么个理儿,于是我马不停蹄的就赶到了江林城乡银行,找到了负责企业贷款的信贷部,在出示了我的身份证说明了我的来意之后,信贷部的人倒是没有墨迹什么,很快的就上报了信贷部的主任,随后那个主任就给我拿出了所谓当初签订好的‘抵押担保协议’。”章迎富说道。
听到这里的时候儿庞学峰已经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了,“营长你刚才说什么,难道还真的有这么一份‘抵押担保协议’?”
然而正在这个时候儿,服务员敲了两下儿门之后就走了进来,先前点的菜和酒都依次的摆上了餐桌儿。
不过这个时候儿的章迎富明显的没有心情吃什么菜,而是一下子就把那瓶酒给打开了,然后二话不说的倒了两杯,对着庞学峰举了举,紧接着自己一口就干下去了整整的一小杯。
随后章迎富才苦笑着说道,“螃蟹你说对了,还真的有这么个协议,除去内容什么的先不说,在协议最后的签字处,我们厂里的公章,企业编码,我作为企业法人的亲笔签名儿,还有我的身份证号码,一样儿都不少。”
“不会吧,你确定?真的是你们厂子里的公章?真的是你的亲笔签名儿?”听到这里的时候儿,庞学峰是越听越觉得这里头有古怪了。
章迎富长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不错,不过我当时也怕这中间有蹊跷,于是立刻就打电话给我妈,让她从我家里把公章给带到了银行,结果当场对比过后才发现,还真的就是一模儿一样,果真就是我们厂子里的公章。”
“不过更让我纳闷儿的是,那个亲笔签名居然也和我的笔迹几乎丝毫不差,可是问题就在于,我真的是从来就没有签过这个字啊!”
这下庞学峰立马就有点儿想不通了,“那不对呀营长,按照你说的,首先你压根儿就不知道有这么一家国通商贸公司,更没有打过任何的交道,可是现在,你不仅用自己家里的厂子为这家公司做了抵押担保,而且居然连协议文件上都有你们家厂子和你个人的信息,这说不通啊!”
听到了庞学峰的话之后,章迎富并没有接着说什么,而只是看着手里那只空了的酒杯怔怔的出着神儿,半晌儿后才终于开口说道,“是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我当时一看到之后脑子里立马就是嗡的一声儿,这事儿太他女马的邪行了,可是事情并不只是这么一件。”
庞学峰听到了之后立马就惊讶的问道,“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什么事儿?”
章迎富说道,“就在法院的执行书下来的第二天,我紧接着就接到了一个自称是什么投资公司的人打来的电话,说我从他们那里用我的房子作抵押借了一笔八十万的款子,现在半年期到期了,连本带利总共是九十八万,而且毫无例外的,除了我的房产证复印件之外,又是我的身份证还有亲笔签名儿,一样儿都不少。”
听到这里的时候儿,连一向处乱不惊的庞学峰都不由的倒扌由了一口冷气,“高利贷?可他们怎么会有你的……”
章迎富再次无奈的笑了笑这才说道,“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事儿有点儿不可思议,所以说我算是看出来了,这里头透着一股子阴谋和算计!”
阴谋?
算计?
一听到章迎富这么一说,庞学峰顿时就听出了他这话里的意思,“难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怀疑你的媳妇儿……耿玉珊?”
章迎富再次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不过却没有喝,“我们家的只是一家小厂子而已,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多余的部门儿,就一个财务室还是我老妈亲自负责的,厂里的财务专用章,账本儿,纳税的各种手续,还有平时的工人的工资发放什么的都是我老妈在管。”
“厂里除去绝大多数的工人和雇来的四个技术师傅之外,就只有我小舅舅一个人在厂里当车间主任,而就算是我小舅舅,也只是负责工厂管理,平时像公章啊什么的重要物品他是一概不过问的,图个轻省劲儿,一个月就只拿不到五千块的工资而已。”
“所以说,我的爸妈是绝对的不可能干出这种事儿的,而能接触到我放在家里的公章,知道厂里的企业编码,知道我的身份证号码,并且知道那个抽屉里还有几份合同上有我亲笔签名儿的,就只有耿玉珊了。”章迎富说道。
“于是虽然已经离婚了,可我还是第一时间就给她打过去了电话核实这件事儿,刚开始没有人接听,后来接通了之后又意料之中的满口否认,但是越是这样儿,越是让我开始怀疑,这一连串儿的事儿和她绝对的脱不开关系,因为只有她才有可能悄无声息的做到这一切。”
“那后来怎么样了?我是说那个银行抵押担保还有这个高利贷的事儿。”毕竟是自己的兄弟,所以听到了之后,庞学峰这个时候儿的心情也是很沉重。
“还能怎么样,虽然我怀疑,但是却没有任何的证据,再说了,就算找到证据证实了是耿玉珊干的又能如何,不管是银行的那份抵押担保协议还是高利贷的字据都是货真价实的,而且根据当初签署的时间来看的话,是在我们夫妻关系存续期间发生的。”
“换句话来说,就算是证实了是她耿玉珊干的,那最多也只能解释为是我们夫妻关系存续期间的共同行为,法院是不会管你其中的细节的,所以我能怎么样,告她偷?告她抢?我甚至连打官司的条件都不具备!”
“所以后来,虽然我妈当天就已经被气得晕了过去,我老爸也差点儿犯了心脏病,可是谁让我们家毕竟没有什么当官儿的亲戚呢,就算我们一家子极力阻挡,可是后来还是被强制执行了。”
“而那个高利贷的更狠,在我表示我压根儿就没有从他们那里借过一分钱之后,当天晚上我们家的玻璃就被砸了,而砸中玻璃的,是用一件儿带血的白衬衫给包着的两块儿大砖头,而砖头上,还用胶带缠着一把刀。”
“我的爸妈都是本分人,虽然心里极其的不甘心,但是出于对我人身安全的考虑,在经过了一夜的合计之后,还是决定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完全的放弃了当初要打官司打到底的打算,愣是把他们养老的家底儿收拾了一下儿,连带着那仅有的两辆车一并给了高利贷的人。”
“这才从他们那里赎回了合约,并且给我保住了仅有的一套房子,可也就是在一夜之间,我爸妈-的头发几乎全白了,同时我们家也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无所有。”说到这里的时候儿,章迎富才再次的端起了那杯酒,一饮而尽。
“说实在的,我那会儿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看到因为这件事儿一病不起的老妈,还有我那一夜之间变得像是一个小老头似的老爸,我最终还是没有敢在他们的面前哭出来。”
“生活还要继续,为了他们我也得努力的挺着,于是不得已,我只好先出来找工作养家,但是我从前悠闲惯了,什么都不会,于是找来找去,最后只好找到了这么一个送货工的活儿先干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