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关汉月对霍去病的态度明显好转,虽然她并不担心他会输掉这场战争,但他的寂寞悲伤却时时刻刻牵拌着她的心弦。
有时候望着他在月下独自徘徊的身影,关汉月都忍不住想,他是不是每次出征之前都会这样焦躁不安?每次骑着战马在长安拥挤的送行队伍中回头张望,是不是都感到孑然一身的凄凉?
“你和卫将军商量好对付匈奴的对策了吗?”关汉月一边把用檀香熏过的朝服穿在霍去病的身上,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这几天,你和卫将军经常商量到很晚,今天去见皇上,一定有好计策了,是吧?”
“没有商量好。”霍去病转过身来,伸开双手,让关汉月为自己扎好腰带,叹了口气说:“我和舅舅的意见相持不下,他主张强攻,我觉得应该用游移的方式跟处所不定的匈奴人周旋到底,今天想让皇上拿个主意。”
“这还要商量啊,你们各打各的不就完了吗?”关汉月笑着把历史记载的战斗方式背出来:“皇上应该会派卫将军和你兵分两路,你从代郡出兵,卫将军从定襄出兵。这样你就可以对付匈奴王庭的主力部队,不过你们……”
“天啊,这样的计策怎么我们没想到?”霍去病不由分说地把关汉月抱起来打圈圈,惊喜地叫道:“你真是个天才!我都恨不得带你一起去打仗了!”
“不是吧?”关汉月愣愣地望着霍去病兴冲冲跑去皇宫的背影,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我只是照书上说而已,总不可能是我的计策把匈奴人摆平的吧?!”
正是这句无心之言,让西汉历史上最波澜壮阔的漠北之战正式拉开序幕。
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汉武帝命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各率五万骑兵,几十万步兵和转运物资的人跟随其后,兵分两路攻打匈奴。
大军离开长安的日子,阳光明媚。原本繁华的长安街道上人潮涌动,被匈奴欺凌了多年的西汉百姓,每一次出征都会站在街道旁祝福大军凯旋而归。
将军和士兵们披着乌黑的铠甲,头顶飞扬的红缨和迎风招展的旌旗,在城门处等待着千里之外的大漠狼烟。
关汉月在城楼上俯视着霍去病挺拔的背影,突然觉得他是那样的孤单。
“汉月,穿上它下去送病儿!”皇后卫子夫捧着一件大红色的嫁衣走到关汉月的身旁,她是那样美丽哀愁的女子,像所有贫民出身的贵族一般毫无尖锐的脾气。
此时,她以皇后的身份站在关汉月身旁,却只是一位不忍心送侄儿出征的姨母。
“可是我……”关汉月伸手抚摩着那件衣裳,仿佛在触碰自己犹豫不决的心:我爱不爱霍去病呢?我这个随时可能离去的人,到底能不能爱他呢?如果我给了他幸福,又突然离开,他会不会比现在更加孤独绝望?
“不管你爱不爱他,我只希望你穿上这衣服,站在那里送他离开。”卫子夫伸手指着霍去病立马的位置,眼中泛起星星点点的泪光:“你看他多么孤单啊,在那个孩子的心中从来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今天你就做他的依靠吧,让他依靠着可以娶你的梦想从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平平安安地回来……”
“如果他回来,发现我不能嫁给他,会不会……”关汉月一边让卫子夫帮自己穿衣服,一边心情复杂地望着即将奔赴战场的霍去病。
“以后的事谁知道?不能因为以后没有幸福,就连眼前的幸福也舍弃了。”卫子夫整理好关汉月衣服的下摆,牵着她的手恳求道:“病儿的心里一直感受不到幸福,所以他一直都在羡慕别人,请你能让他幸福多久就幸福多久吧!”
“那就让他幸福到我离开的时候吧!”关汉月这样对自己说着,扭头看一眼从城楼另一头走来的平阳公主,放开卫子夫的手,与公主肩并肩地走向城门之下的两位将军。
她的红色嫁衣在穿着黑色盔甲的士兵中燃烧成一团烈火,灼伤了所有人的眼睛,连一向不拿正眼看她的平阳公主都忍不住把目光停留在她灿烂的笑容之上。
她笑着抬头看汗血马上激动地浑身僵硬的霍去病,拉住马缰对他说:“我说过我会来送你,在你一转身就能看到的地方,你一定要回来,我会等你!”
明知道这是一场胜利的战斗,她还是心跳得那么快,担心他在战场上受伤,担心历史记载会不会是故意歪曲事实。才说了几句话,她的手心已经潮湿地不成样子了。
霍去病望着身穿大红色嫁衣的关汉月,恨不得就在这一刻死掉算了!
自从上次被拒绝之后,他就再没想过她会为他穿上这件衣服,今天的她比任何时候都美,像一件提前送出的礼物,只等他归来后仔细收藏。
他从怀中掏出那颗五色琉璃珠还给关汉月,认真地说:“什么时候你真想送给我,我才会要!”说完,他扯下关汉月绑住发尾的红色丝带,结在自己的手腕上,撩开她随风飘舞的发丝抚摸她的脸,坚定地说:“我一定会回来的!”
此时的平阳公主也送别了卫青,关汉月和她一起笑着目送两个男人掉转马头,带领士兵浩浩荡荡地向城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