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窗上居然有女子画像?”姜洛文惊讶道,“不过也挺正常的,洋人的风格就是这样古怪,就是喜欢这般穿着布料极少的女人画像。”姜洛文转向我,背着玻璃窗,“哎!不知廉耻。”
刹那间,窗上的女人猛然睁开眼睛,怨毒的目光噙着泪光,恶狠狠的盯着他。
姜洛文是没看到,但却感觉得到。
话尾一落,立刻反射性的回头。
画像上的女子又垂下了目光。
姜洛文的言论吸引了周围的人,众人都围拢了过来围观,他们虽然害怕,但是却很想看看姜洛文口中的不知廉耻,穿着布料极少的女人画像是什么样子的。
哎……都死到临头了,一群男人还是不改色心。
一时间,人影拥挤,诡异的白雾气被密集人群呼吸的废气冲淡。
五彩琉璃玻璃前,只见一颗颗人头涌动。
被人围观指点评头论足的耻辱感,想必画中女子已是经验丰富。
不一会,琉璃玻璃窗上的女子画像化开了,变成了一团团黑影四散在各扇落地玻璃窗。
“啊!鬼——鬼——”
“刚才的画突然……突然不见了?”
“怎么办!有鬼影!这里有!啊!这里也有!连那边都有!”
有恐惧到了极点变成愤怒的人,随手拿起了烛台、破烂的碗碟扔向玻璃窗,又砸又骂……
几分钟的时间,教堂十几扇落地窗都被砸烂了,黑影也不见了……
我本想劝阻,只是我也不知道那团黑影——那个于倩倩,究竟是人是妖。既然人人激情打砸能驱散心中的惊惧,我劝来何用?
一阵阵阴冷的寒风,四面八方的刮入教堂。
奇怪的是,理应被阴风刮走的白雾却越来越浓了。
我叹了口气,站在教堂门口,看着这个荒废教堂所处的荒郊野岭。
树林的白雾遮天蔽日,连漆黑的夜色都被吞噬了,整个天地混沌成一团,分不出白天黑夜,除了近处的视物,五米开外的距离都看不见了。
“浣纱,想到方法离开这里了吗?”姜洛文摸索着走过来问我,身后跟着手牵手的姜府人。姜府兄嫂们不与人打砸玻璃,看到了诡异的黑影也是心境平和的,或许正是因为他们身上揣着护符的原因吧,心智不那么容易被混乱。
“走出去。”我思索了一会,“那个女人想把你们困死在这里。所以你们就必须走出去,只要能超出她的能力范围,她就无可奈何了。”
勿论现在的于倩倩是人是鬼是妖怪,此时此刻的能力必定是借来的。异常黑夜、荒废教堂、荒郊野岭、浓郁雾气,每一样都是形成这个云谲波诡的必要因素。
那天在鬼家铺看到的于倩倩还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么就能在短短的集体阿瑙内,使自己具有这样的能量?难道她也吃了什么千年修为的妖怪丹心?可她是人,这些东西对她没用。
所以我料定她一定有帮手。
那个牧师,还有原本教堂的人员,难道他们就是她的帮手?
这一切是在婚礼举行的仪式上面开始变化的吗?所以他们在仪式之后就不见了?
还有洋人新郎。
他也不见了。
纵使我怀疑新郎和牧师等人非常物,可是在他们刚出场的时候,以我的妖眼所识,他们明明又只是一具具凡人的身体。若非如此,我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进入他们的困局。
人,都是人,从于倩倩到新郎再到牧师,全都是人。
那么,人又是如何造成这一切的呢?
我明明感觉不到这里有任何的妖气,我明明感觉不到这里又任何的法阵。
还有这个雨后突如其来的异常浓郁的雾,并没有什么问题。
以我妖眼所看,是自然现象罢了。
所以我并没有办法破坏眼前这该死的雾。
一行人将教堂内可砸的东西全部砸烂后,陆陆续续走出教堂。
众人发泄完毕,从一开始的惊惶到现在的淡漠,在我看来是好事,起码不再乱吼乱叫了。
因为是我发现了玻璃窗的异样,又说出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所以遇见诡异现象如盲头苍蝇的众人对我马首是瞻,乖乖跟在姜府兄嫂们的背后,不再兴起杂念。
难得这群人类懂得冷静下来和选择相信我。
否则,一旦脱离了有护符保护的姜府兄嫂们,他们没有一个人能走得出去。
在里面呆得越久,只会越混乱,到最后,他们会因神智全失而死吧。
可见这群人并不愚笨,虽然中了于倩倩布下的局,却是经验丰富的社会人,一眼就可看出应该跟着谁,谁最有脱困的能力。
看到人类眼里熠熠生光的希望,我暗自偷笑。
要是他们知道自己跟着的是一只妖怪,他们会怎么想?
如果要把于倩倩和我相比,谁更危险的话……
跟着我其实比自己去乱闯还要危险。
谁也不知道,我会不会一时兴起,就转口吃了他们?
连我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会妖兴大发。
不过,自得到那只有千年修为的蝙蝠妖丹心之后,功力大增,但是负面效果也很强。以前百年修为都是靠吞食天地精气,日月精华果腹。只是自从平白无故得到那个千年修为的丹心后,我竟然爱上吃生肉了。但我多数都是在忍无可忍时才吃的。通常都会选择月黑风高,夜深人静之时,跑到猪棚羊棚生吞几个而已。
生肉,跳动的心脏,温热的血液,新鲜的生肉,越想越嘴馋了……
不知道此时的我是不是流露出那股嗜血的贪婪眼神,那些一直盯着我的人类瑟缩了一下,警惕而害怕的低下头。
终于不再盯着我看了。
“浣纱,你看!”姜洛文指着前方的一排黄包车叫道。
在教堂这里待了一下午,对周边的简单环境早已记熟。
从教堂门口出来后,我们按着来时的方向走,不出所料,果然看到了停放在原地树荫下的黄包车。
黄包车是等着回载的,为此众人都多付了一倍的酬金给车夫。
黄包车仍然停在这里,证明了于倩倩没有改变周围环境的能力,或者说,证明了给她提供帮助的人,并没有改变这周围环境的能力。
也就是说,我们还在原来地方,还在这片小林子里,除了异常的浓雾之外,目前他们还没有别的动作。
看到黄包车,众人皆惊喜的围上去,各自寻找着自己订下的车辆,准备回程。
只是,空欢喜一场。
“车夫呢?车夫哪去了,人呢?怎么一个都不见着?”
整整齐齐排列的黄包车里,空荡荡的。车座冰凉,上面还带着一层水珠,显然车夫并不是刚刚离开的,应该是在大雨落下的时候就离去了。
“是不是去躲雨了?”有人问,左右张望着,急切的等待车夫的身影。
这附近唯一能躲雨的地方就是教堂,我们在那里面待了这么久,雨下得那么大,也没见一个人跑进来,他们能到哪去躲雨?
“是不是去吃饭了?”还有人假设的提出疑问。这些高高在上的有钱人,直到如今才想起,他们给了人双倍的车资,却没管人家的饭食,自己在教堂里吃老鼠变成的珍馐百味,人家却在这里饿肚子。
说到吃饭,又有人干呕起来了。
“不可能。”二哥给出肯定的回答。
他认出了,车子并没有少,与来的黄包车数量一样,还有某些人自行开来的几辆夹停在路边的洋车,一辆也没有少。
记得黑车刚到时,就有几位预感到不祥而跑回去的宾客。那些人,是开着洋车来的。现在洋车还在这里,他们却不见了。
还有,冒着大雨冲出教堂的人。如果他们当时就回去了,为什么黄包车数量没少。如果他们没回去,就是和车夫一样,无故消失了。
无故消失的人能去哪?
他们是死,是活?
这时候再惊恐的尖叫“不可能”已是没有意义。
所以众人想到这里,即使是吓得目瞪口呆,瑟瑟发抖,也没有一个人再喊出无意义的尖叫,人类都清醒了,他们知道叫喊都是徒劳的。
众人又是将目光投注向我。
我一个眨眼,众人都转过了头去,只有姜府兄嫂们敢继续直视我。
“浣纱……”姜洛文轻声叫唤,当然,我不会用噬血的目光回望他。
“车夫没有了,要想出去,只能用走了。”我耸耸肩回道。
“走?你知道这离慕家庄有多远吗?”娇柔的声音嫌弃说道,原来是人群中那个曾经吓得失禁的娇美女人,不过她现在面容污垢,发丝凌乱,表情恐惧,已经没有什么美态可言了。
不走就只有留在这里。
我用眼神告戒想起哄的人们。
刹那寂静。
我转头看着姜府的大嫂二嫂。
“我们可以走的。”大嫂二嫂立刻表态自己虽同为女子,但也可以做到,虽然她们的额际涔出珍珠般的汗水。
消失的人,肯定不会凭空消失的。
这里并没有法阵,他们不可能被转移到什么地方却不留下法术痕迹。
我们沿着小路走,两旁的林子里雾气浓郁,若不是入了于倩倩的局,在平日里遇上这般有如仙境的雾,真的让人身心舒畅。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般美轮美奂的风景里,居然暗藏杀人不见血的危险。
走着走着,枯枝小路旁的一颗怪树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定定看着,这个像是人类身上覆盖了一层树皮的东西是什么?我都开始分辨不清这是属于妖魔鬼怪中哪一类的能力。
我们一路往前走,看到的人形怪树越来越多。
它们是消失的车夫,逃跑的宾客,无论是先跑的,还是后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