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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这个夜晚。
凌无涯茕茕孑立独坐树梢,一身冰绝气息冷寂如寒月。
不远处黑沉的沼泽在星空下静默,如一头伺机而待的狰狞巨兽。
沼泽旁几道诡秘黑影穿梭来去,将一具具血祭斑斓的尸体投入粘稠泥淖。
黑泥底下暗涌不休,绿色的气泡不断升腾炸裂,致使整个沼泽表面氤氲一层浅浅绿幕。
尸体入沼,泥水翻腾,呼吸之间,消尸匿迹。
“主人。”树上飘来一道幽浮黑影,“尸体已经处理干净,沼泽旁残留些许衣物碎片,做出为兽攻击的假象。”
“嗯。”凌无涯神色语气皆是漠然,“这荒沼凶险,正是埋骨好地方。”
“只是这两日失踪人数渐多,咱们的动静略有些大,恐怕那位已经察觉有人在暗中驱使这些人探路。”
“司凌无极一向嗅觉敏锐,瞒不过的。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传令下去收缩行动范围,小心隐匿。”
“是。”
“还没有查到离千双的消息?”
“回主上,此人入荒沼后却似人间蒸发一般,完全不露半点形迹。这很奇怪。荒沼凶险重重,没人能避开所有危险不留一丝打斗痕迹。除非……”
“除非他已经离开。”凌无涯神色微动,“或者,他自开始,目的便并不在灵兽。”
离千双有什么目的,凌无涯并不在意,只要他不在暗处坏他事便好。
有些账,容后再算,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
鹞鹰从天际掠过,带来宁朵的消息。
黑影识趣退下,凌无涯打开小信,寒月般的脸庞也柔和三分。
然而清冷眸光掠过纸片内容,光洁脸庞瞬间便晴转多云,甚至有转向雷暴天气的趋势。
纸上曰:“辰时,三番四次尾随卓姓送膳弟子,疑似日久生情。”
为她送膳食的外门弟子?姓卓?他日日送餐,便日日见她,宁朵又是那样一个明朗如月的性子……
相比之下,他却只能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样貌,以种种微末小角出没她身边。
凭什么。
凌无涯盯着“日久生情”四个字很久,很久,很久,神色越来越沉郁,俊眉越皱越紧。
日久生情是么?
凌无涯心头蓦然浮现一丝隐痛,管它什么日久生情,他决不允许!
直到那些诡秘的黑影前来上报司凌无极收拢人手欲要层层深入探索荒沼,寻找灵兽踪迹,凌无涯脸色重新恢复冷寂。
“把司凌无极到来的消息扩散出去,牵引更多人前来荒沼。”凌无涯语气冷淡,“这一次,我跟他好好玩玩。”
抬手,玄色衣袂夜空中划出凌厉弧度,轻轻鎏金面具摘下,露一张艳惊天下的容颜。
“此刻起,我是——司凌无极。”
——
荒沼西北向某处干燥之地,稚生胡子拉碴,俊美短须早已生出寸许在下巴凌乱着。
他面色依旧严肃板正,道:“剔开后来进入荒沼之人不算,一夜之间初始几方势力人手几乎伤亡殆尽。少君,您是对的。这荒沼之内尚有高人。那人…会是魔刹宗离千双吗?”
稚生对面便是司凌无极。
此刻他早已褪下偏爱的紫袍,换上月白外敞,薄薄夜色中也不改那周身清贵雅然的气质。
今日他略有些不一样,唇依旧是那唇,线条精致,樱红一抹;而往上是高挺的鼻梁,如玉柱笔直,其上扣一只素百简约面具。
这是宁朵自戈阳街上搜罗而来,原本打算自己装逼用的面具。
“不是他。”司凌无极音色淡雅,“不出所料,他已经离开荒沼。”
稚生讶异,“他入荒沼后还和属下打过照面,言及此物他志在必得。为何…”
“那是为麻痹你的注意,你因此必定加快动作搜索灵兽,便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辖制他。”
司凌无极道:“他必定已经出了荒沼。千里迢迢自沧州赶来,他目地必定不单纯。从一开始便利用灵兽一事做文章,吸引住所有人目光,用宁朵拖住本座步调,即便发现他动向不纯,却也对他鞭长莫及。”
“那荒沼暗处那人究竟是谁?”稚生凝眉道。
司凌无极不语,他原以为昨日宁朵受委屈是离千双所赐,到荒沼后,暗中交锋方知此事另有其人。
这个另有其人,约摸便是隐于荒沼那人罢。
却不知,截下凌云特使密信混入戈阳日常宗务那暗中之人,和此人有无关联。
多事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