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这样了,自己何必还要厚着脸皮与他做什么儿女亲家?男儿可杀不可辱。如果自己对这事儿不表示个态度,那也显得太没有骨气了吧?
“老头子,你看看你,翻来复去的……一夜没合眼吧?你这有病的人可怎么受的了?抓紧时间眯一会儿眼睛吧!”老伴儿看到 他一脸焦虑的样子,心疼起来。
“是啊!爸爸,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很痛苦,但是,政治斗争,就是这么残酷无情。不就是个村主任么?咱不当就是了。
“我倒是盼望你无官一身轻,好好的休养生息呢!不然,村里的工作那么辛苦,万一再累病了怎么办?”女儿醒来,看到他的样子,顾不上梳洗,也来劝慰他了。
“莲儿,爸爸知道你是个孝敬的孩子。可是,爸爸这一次失利,心里窝囊啊!”张支书想起军老大那一票,心里又翻腾起来。
“不就是落选么,有什么窝囊的?”女儿看来好象不知道其中的奥秘。
“如果是普通的落选,我也能接受。当官得罪人了,人家不投票给你,你有什么办法?可是,本来,我的票数与军老尔是持平。
在这关键时刻,是那个军老大投了他弟弟一票,才导致我落选的。莲儿,这事儿,你说我能不窝囊吗?
“军老大,那是我的儿女亲家呀!他怎么在这时候冲我下刀子呢?”说到这儿,张支书满脸痛苦的样子。
“军老大投你的反对票,不可能吧!”莲儿对这事表示了极大的怀疑。“爸爸,这是谁给你说的?他是不是在造谣生事?”
“莲儿,这事儿,错不了。是选举委员会主任吴老秃子亲自目睹了全过程告诉我的。其实,不用他告诉我,他回来之后,打开流动投票箱一宣布结果,人们就都知道军老大两口子把票投给军老尔了。”
“爸爸……”莲儿听张支书这么一说,就确信无疑了。此时此刻,她真想道歉,对爸爸说一声“对不起”,可是,自己与军威,仅仅是未婚夫妻关系,那句话,她还没有资格说出来。
“莲儿,这下,你应该知道,军家对我们是什么态度了吧!”张支书似乎是向女儿暗示着什么。
“这个军老大,怎么干这事儿?阴天下雨不知道,谁近谁远也不知道么?!不行。一会儿,我去找他算帐!”张莲觉得,如果不表示个态度,爸爸的怒火难以熄灭的。
“得了得了!”妈妈就立刻劝阻了,“你个没过门的儿媳妇,见老公公的面都要回避呢!怎么还去找人家说三道四。别去丢人现眼了。大不了咱们这一阵子不搭理他……等过了门儿……”
“过门儿?过什么门儿?”张支书听到老伴儿这样,不由地火冒三丈了,“人家都把刀架到咱们脖子上了,你还想让姑娘过门儿巴结人家?小心让人家冷皮鼓给你撅回来!”
“老张老张,你这是什么话?军老大得罪了你,军威可没有做对不起咱们家的事儿啊。咱们大人有了矛盾,可不能牵连了孩子的事儿呀!”
“老伴儿。我不是不讲理的人。可是,你仔细的想一想,有那么个混蛋爸爸,又有那么两个混蛋哥哥,莲儿嫁给军威,能幸福么?!”
“嗯!”听老头子这么一说,老伴儿倒真是认真的思考起来。凡事都是有个限度的。如果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忍耐一下也就过去了。
现在这事儿,关系到老头子的权势,关系到将来儿女们的幸福生活,他军老大不考虑自己的孩子,却去考虑军老尔那个兄弟,这不是混蛋,起码也是糊涂。
对于这种人能不能做儿女亲家,还真要好好的考虑考虑,幸亏当初莲儿没和军威办理登记手续,要是办了,这次别扭之后,两个人想分手都难了!
尽管军威是她看好的女婿,但是,有那么个糊涂爸爸,还有那两个为了让自己的老头子下台,不遗余力为军老尔卖命的哥哥,即使是莲儿嫁给了军威,在那个家庭也难以过上幸福的日子。
这一次老头子落选,就像是在两个家庭的关系上划了一道重重的伤痕,不管是怎么样,这心灵的创伤是一辈子也难以弥合的。也许,老头子的话是对的。
躺在牀上,还是不能入睡。张支书索性起牀,吃了几口饭,然后穿戴整齐,就要出去锻炼走路。刚刚落选时,他觉得是很丢人的事儿,不想出去见人了。
可是又一想,如果天天呆在家里,心情也不会舒畅,与其那样,还不如出去散步练习走路。你军老尔让我落选,不是想看我的笑话么?我偏不。
我就在村里的大街小巷走来走去,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让你看看我的博大心凶。
张支书之所以这么做,并不完全是他的心理素质好,而是有一个强大的政治理由:军老尔虽然当选了村委会主任,但是支部书记还是自己。
村党支部是领导班子,村委会不过是个工作班子。支部书记是一把手,将来村委会主任要想做什么重大决策,都要前来向他请示汇报才行。
大概就是这个强大的政治支撑,让已经落选的张支书保持了极大的心理优势。每一次与军老尔与他在路上相遇,军老尔都是恭敬的向他打招呼,
他却只是用鼻子哼一声,显示出自己是老大一把手的威严来。可惜,这种强大的政治支撑,这种天然的心理优势,几天之后就荡然无存了。
这一天,张莲正搀扶张支书在街上练习行走,就见军老尔骑了三轮汽车过来。看到张支书,立刻礼貌地停了车。
“二叔,你要去哪儿呀?”张莲见爸爸和他形同陌路的样子,觉得有点儿尴尬,自己是晚辈,只能抢先向对方打招呼了。
“我去乡党委找王书记。”军老尔大声地回答,接着又象征性的问张支书:“张支书你没事吧?”
张支书心想,我是支部书记,应该是我向乡党委书记汇报工作,你怎么抢了我的角色了?
心里别扭,也就没有说话,冲军老尔点点头,军老尔就重新发动了车子,一路绝尘而去了。到了下午,乡党委组织委员就来到村里,召开了支部委员会,宣布:
为了加强军庄党支部建设,根据实际工作需要,乡党委任命军老尔兼任村党支部副书记。宣布之后,还问张支书:“张支书,你发个言吧!”
此时此刻,张支书的肺都要气炸了。好你个军老尔,我以为你到乡党委那儿汇报什么事呢,原来是要官去了!一个村委会主任还搁不下你,竟然还会到党支部里来兼任副书记,
这岂不是对我赶尽杀绝么?看来,军老尔好象早就与乡党委密谋好了,先夺行政管理权,然后是党的领导权。
而自己却以为党支部书记的位置是铁打的江山不动摇呢!看来军家人好象是下定决心,要与自己势不两立了!
虽然军老尔这事儿做的有点儿绝,但是张支书守着组织委员也不好说什么。军老尔闹腾了半天,不过是兼任党支部副书记。书记还是自己,如果不忍耐一下,显示自己的涵养,那就有点儿掉自己的份儿了。
在村支委会上,张支书采取了忍让的态度。可是,一回到家,他那心底的怒火就腾腾地燃烧起来,一进院子,就大喊了一声“张莲!”
“你喊叫什么呀?莲儿上课去了。还没有放学呢。”老伴儿提醒他。
“妈的,简直不像话。欺人太甚了!”见莲儿不在,张支书只好发起了牢骚。
“怎么了?”老伴儿关切地坐下来,慢慢地询问他:“组织委员来村里开支委会,说什么事了?”
张支书就气呼呼地把情况向老伴儿学了。
“啊呀呀!这个老尔,可是了不得。当了村委会主任还不知足,还要把手伸到支部里来。他可真是贪得无厌啊!”
“老伴儿,就军老尔那个楞头青样,他有这韬略吗?”
“你的意思是……”老伴儿不知道此时神经敏敢的老头子又想到了什么。
“我怀疑,这是军老大的主意。”张支书毫不犹豫地推测到。
“嗯。即使不是他的主意,军老尔也一定与他商量过,他同意军老尔这么做的。”老伴儿知道军家是讲究尊卑有序的,凡有大事哥们儿总是一起商量,而且兄弟们都是看老大的眼色行事。
“这么看来,军家好象是要把我赶尽杀绝。根本就不考虑儿女亲家的缘份了!”张支书气不可遏,满脑袋瓜子里都是仇恨。
“那又能怎么样?人家现在是在势头上,顺风顺水,想要什么就来什么。咱们,忍了吧!”老伴儿觉得自己的老头子虽然现在有点儿倒霉,但毕竟也是在村里叱咤风云多少年了。
这运气既然不佳了,那就认命算了。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哪个人敢说自己运气不衰?风水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