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夫卡在门口停留许久,待到屋内再无声响,方才缓缓地推门而入。
一箭双雕,预谋已久。
大门打开,屋里屋外融成了一个世界。
提夫卡目光扫视,脸色由笑转怒。罗摩全都看在眼里。
提夫卡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主位上的罗摩,血流不止,染了遍地。
提夫卡走了两步,已到了跟前,正对着罗摩的脸,身后的光线打碎在人影中成了阴暗。
提夫卡阴森问道:“卡奇呢!”
罗摩细思着那个少年,看着提夫卡,说不出话。
等了片刻,没有答案,提夫卡也不心焦,仰头笑起说:“纵使不是两败俱伤,于我而言,也不亏,不是么!罗摩、”提夫卡故意一顿,阴阳怪气的接道:“将军!”
“咳咳、提夫卡,多行不义早晚要得到.....”罗摩喘着粗气说着,却还是被提夫卡硬生生打断了。
“报应是么?哦对,你看,你的报应这就来了呀,罗摩!”罗摩两个字被提夫卡咬得极重,甚至都能看出脸部的肌肉在抖,手指指向礼夫斯的尸体,一步一顿,然后狠狠的踩下去,能听到头骨碎裂的声响。
“儿子!儿...子...”可以听到罗摩胸腔里迸发而出的悲伤和无力,“提夫卡,人既已去,你又何必......何必再伤害一具尸体!”
“我...喜...欢...”每一个字都咬得那样重,好像是要将所有的愤怒借此倾泻,“老家伙,别着急,我这就送你一程,哦,不行,我就这样看着你一点点的死去岂不是更痛快?”说着提夫卡慢慢蹲下了身子坐在了礼夫斯的身体上,好像真的要等到他归西一般。
罗摩也不说话,只觉得眼皮愈发的重,他想起了刚刚的那场战斗,是他几十年戎马来最痛快也最失败的一次,他本来是觉得天衣无缝的,却被那个少年,一举攻破。
他还记得,那个叫卡奇的男人,要和他单打独斗。于是乎,他见识到了这个少年真正的实力,他一直低估了的实力。
那是一场惨烈的争斗。
屋子里,只剩下他和卡奇两人,仅此而已。
卡奇站在离他不远处的那地方,负手而已,也不说话。而他静静坐在上方,目光如鹰,捕捉着猎物的弱点,可怕的是,他竟然难找一丝一毫的,差池。
这个叫卡奇的孩子,看似轻松面对,实则戒备森严,看不出漏洞。这样的架势,就是罗摩,也暗暗心惊。若是再过几年,怕是这周边,再无敌手。
不是没有任何的消息,他也曾暗地里调查过卡奇。虽然大部分的消息都被拦截,但就手中的消息而言,这人,并不简单。甚至说,他的身份,和他的能力已经染指到这片大陆了。而这,很危险。
卡奇似乎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微微皱了皱眉头。
果不其然,身后冲出了人影。尖刀袭来,如风而割。卡奇一闪身,目光依旧在罗摩身上。手掌轻轻前推,一击而中,那人应声倒在地上,卡奇低头一看,是礼夫斯。
“我并不想杀你,你不该出现!”卡奇的话说的很冷,眸子气温直降,甚是可怕。
“你不杀我!可是我要杀你!去死吧!”礼夫斯吼着跑着,提起尖刀完全乱了方寸。的确,所有的防御都被攻破,如此大的动静着实让人震惊。
“我的生死,还由不得你!”卡奇连连退着,也不出手,目光大部分都还在罗摩身上,罗摩微微起身,向前两步,停下动作。卡奇忽出一脚踹飞了礼夫斯,正在此时,罗摩忽然出手,卡奇另一只腿蓄力已久,乍然飞起,罗摩扑了个空,反手再次袭来,卡奇硬生生在落地时接了这一招,连退两步。
提夫卡站起,还要向前冲,罗摩抬起手止了他,“孩子,住手!为父来!”
语罢,罗摩骤然飞起,杀气腾空,卡奇皱了皱眉,陷入了苦战。
现在想来,纵使生死相搏,卡奇也不像眼前的提夫卡,如此。
罗摩瞪了一眼提夫卡,看着礼夫斯,是自己,对不起自己的孩子。
脑海里的打斗景象又浮现而出,两人激战正酣,却不想礼夫斯忽然冲上前,卡奇注意到,一个闪躲,却将罗摩这一招留给了礼夫斯,而罗摩这一招,十足十的力,已是避无可避。只见得,礼夫斯血大口的喷出,刀子飞出不知多远,罗摩一闪身惊呼,卡奇回身一脚,力气不大却也被打飞。
两个人硬生生坠在地面,而礼夫斯竟半晌没回过气来。
罗摩捂着胸口坚持着起身,卡奇看他气息已乱,冷冷说道:“已经结束了,你自裁吧!”言罢便要出门,罗摩看着他擦肩而过,竟发不出招来,毕竟是老了,恐怕也是无力再战。
“等等,我请你.....”罗摩话未说完,卡奇将要回头,只见礼夫斯猛地起身冲上去,大叫着“老子和你同归于尽!”
罗摩抬起手,只有嘴唇一张一合:“放过我的、儿子!”言罢老泪纵横。
可话音未落时,礼夫斯已经飞了出去,恰不巧的是,正中尖刀刀刃上,闪光的刀刃顷刻间被血染红,礼夫斯抬了抬手,头一歪,已无活路。
罗摩见状轰然跪倒地上,卡奇似乎也没想到,皱了皱眉淡淡说了句:“抱歉!”缓缓出了门。
罗摩连滚带爬,大声呼喊着礼夫斯的名字,撕心裂肺闻者落泪。他扶起儿子,任凭穿过儿子胸膛的刀刃刺过自己,抱着孩子,仿佛礼夫斯只是睡着。很快的就会醒来。
在此期间,罗摩无意听到门外的几句对话。
“提夫卡没来!”不知是谁的声音。
“我知道了,撤吧!多在这里已是无益,搞不好会被一箭双雕,被提夫卡打掉!都准备好了么?”这是卡奇的声音。
“一切就绪!”又是那人。
“好,悄无声息快速撤离!”卡奇缓缓道。殊不知门外的卡奇看了一眼屋内,五味杂陈,想起了种种过往。
想起了那段一家子毁于一旦的曾经,想起了这么多年无人照拂的悲伤。
待到再有声响时,罗摩放下礼夫斯艰难爬回主位,仅仅是刻,却是十年沧桑一瞬即老。
于是,就是此时此刻,血还在汩汩流着,流干了为止。
这一切,究竟怪谁。罗摩自问,也许,怪只怪宿命,有了轮回这事,才有生死吧。
阖了眼。
提夫卡坐着看着,冷哼一声,出了门。
片刻,熊熊大火,烧了个无穷无尽。
临别岸边,法思琳轻轻唤我,“卡奇!”
我回眸,见到了她。抬起手,又放下,没理由拥抱。
她看出了我的心思,扎进我的怀里,抱着我。海水在侧,低声吟唱。是浪漫?是悲伤?
“再见!”她缓声说着。
我没有回话,片刻,法思琳放了手,看着我,大概是想深深记得我的模样。
“回去吧!”唇启轻言,随风而逝,如那段曾经,大抵就是这样的结局。
“好。”眼波流转,法思琳轻声和着,转身,停了半步,继续走着,再没回头。
我叹了口气,上船,起航。
若是知此当年,何必留恋。
渔灯渐起,夜色渐晚。
高处,一盛装女子,狄启妮就这样直直站着,纤细手指抚摸腹部,低着头轻声细语,“孩子,从此,只剩你我了”。又抬头看着恍惚要失在夜色中的船舶,自顾说着:“卡奇,保重!伊河......”顿了一顿,目光下移继续道:“对不起!”
我望着层层夜色,自想着,也许以后,与此地再无瓜葛了。
伊河喝着酒,倚在船头,看我,说:“舍不得谁呢?”
“你还是看看你自己在想谁吧!”我斜睨一眼,进了船舱。
月光散成碎片,打在水中波纹上,打在船上,打在空中,打在那片离我渐行渐远的大陆。
躺下,选了个舒服的姿势。不禁想着,是不是,我真的不懂什么是爱。匆匆忙忙经历了那么多事,可我就是看不懂,爱。
太过奇怪,无法解释,而我的心中,该牵挂谁。
谁也不知道,那一夜,我想了什么,就连我自己,都不敢回首。我好像看到了那个人的身影,可是转眼间消失在苍茫夜色中,寻不到找不着。狄启妮,这女人,是来送别谁的,我,还是伊河。我不知道,我恐怕也永远不可能知道。毕竟,那影子可能都是我自顾自的臆想。有些爱,只能埋在心底,而恰恰的是,埋在心底的,都是最真最诚实的,相爱。
船舱外的人还喝着酒,船舱里的人睡不着,而布诺,远远地看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些事,纵使旁观者清,也难以三言两语说得清。既然如此,倒不如从今以后,不想见便好。相见了点头示意,擦肩而过,别再有希望,深埋心里的热血就不会再纠缠。如是想,大概好受些。
有船划过水的声音,有海鸟偶尔的鸣叫,还有,几个人的各怀心事,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