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乾元从自己的床上睁开眼来,一身淋漓冷汗,让他如同落进水里的鸡。
“我又死了!”他喃喃着说道,但是语气却近乎麻木,“但我又活了,这已经是多少次了?!”
人死了就死了。
但赵乾元死了却又会活过来,周而复始。
赵乾元感觉这人生就像是一场奇怪得没有BOSS的游戏,永远无法通关,自己被人操控着,死了之后,一次次复活,一次次重生,就好似一本已经看到了最后一页的书忽然又被翻到了第一页来一样。
而且,不厌其烦地看,不厌其烦地翻,看了一次又重翻一次,好像是在看一本永远看不腻的绝世经典一样。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造物主的话,他觉得造物主一定不是在眷顾自己,而是在捉弄自己,就好像自己小时候捉蚂蚁一样,将蚂蚁放到离蚂蚁窝很远的地方,等着它爬回去,在它即将到达洞口的时候又将它给抓回来。
他看了一眼床铺的周围,看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钟,再一次确定了自己真的死了,又真的活了。
还是三点半,还是七月十四日。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山上还有庙,庙里还有老和尚,而且菩提教没被政府列为邪教的时候,七月十四是一个节日,被称为鬼节,说是鬼魂投胎或者是回归地下的节日。
桌子上陈列的东西还是老样子,家里还用着一台老式的电脑,他记得,这个时代的人大多用的都是光脑了。
墙壁上的电子挂历显示着这一年这一月这一日这一时这一分这一秒,他狠狠揉了揉自己的面颊,不停地死,不停地活,这已经让他感觉到了麻木和疲倦,他甚至都已经懒得去愤怒。
第一次死亡是漫长而又痛苦的,第一次重生自然是奇妙和暗自愉快的;第二次死亡是无比煎熬的,第二次重生亦是庆幸与侥幸的;第三次死亡是绝望的,第三次重生是诧异的……
一次又一次死,一次又一次生,纵然是远古时候的圣人,恐怕都会觉得麻木与困苦,赵乾元甚至很想真正的死一次,不再醒过来。
赵乾元如以前一样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床上,心里想着:“那个神秘人,明天估计又会来找我了吧?然后给一条金大腿,又一言不发地离开。如果我妄图去揭开他的面纱,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宰了我,我在他手上死了有两次。他很奇怪,既然要给我这宝物,为什么又在我想要去揭开他面纱的时候宰了我。”
天色逐渐就亮了起来,经历了上一世一百年时光的赵乾元有些不适应这十八岁时孱弱的身体,没有一拳轰爆一座山的力量,没有一头能撞碎一块虚空乱流卷来的陨石的强悍……现在,一把普通的水果刀都能杀死他。
他抽出一本书架上的书,随手翻开,书页的折角还在362页,书上的笔录依然清晰,这是一本自己在没有遇到神秘人之前就翻烂了的《武学基础大全》。
“我现在还是一个废柴,然后明天我就会变成一个天才。”赵乾元心中暗叹,无论什么事,经历过两千多次之后,都已经让人没了任何的兴趣,“这是那些流传下来的远古小说里烂俗了的剧情,也是现在影视剧里烂大街的玩意。”
赵乾元这个名字是父亲从一个叫“蓝色之星”的大师写的书里找出来的,父亲赵广与母亲张琴只不过是文化一般的人,所以在生下他的时候便翻了一夜的书,将那位叫蓝色之星的大师写下来的大多经典都翻了一遍,最后定下了这么一个名字。
赵乾元曾经很想不通,这么个俗到十二三岁的小美眉们在不知道的情况下都会想出来当网名的烂俗名字的作者,到底是怎么写出这么多经典来的,而且数量还如此之多?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
他早就能够倒背如流,自己的名字就是从上面取来的。
父母依然是六点钟爬起床来,母亲开始准备早餐,父亲则用桌面上唯一的掌上光脑看起了晨间新闻,这是赵乾元十六岁的时候打了一年的暑假工和寒假工赚到的钱买回来的。
母亲准时在六点二十敲响了赵乾元的房门,将他叫了起来。
赵乾元穿上母亲提前整理好的校服,从房间里出来,母亲不由问了一句:“儿子,脸色怎么这么差?”
“啊,昨晚没睡好,做了个恶梦呢!”赵乾元如从前那样答应,他甚至连腹诽一句“刚刚死了又活过来,谁脸色能好”这样的话都懒得去想,不愿去想,在第九十多次的时候他就懒得去想了。
母亲说道:“要是最近学习累了就多休息几天,不用那么拼命。”
这一次次重生,每一个人的台词,他几乎都能记得清楚。但是,那位蓝色之星大师却提过一个“蝴蝶效应”,一只蝴蝶扇一下翅膀可以导致一场风暴。所以,他遇到的事情也并非都是一模一样。而且,也并非每一个人都与他所经历过的是真正的一样的,也有稍有出入的地方,但差不多也就这么回事。
因为重生的次数太多,记忆早就混淆模糊了,他只能记得前面一些的情况,他还记得清楚,母亲本身是喜欢吃番茄的,可是第八次重生的时候,母亲却是喜欢吃土豆而厌恶番茄的,第十八次的时候母亲又喜欢吃香菜而厌恶吃土豆了……父亲本来是不抽烟的,但到了第六次重生的时候父亲却是个老烟鬼,到了第十六次的时候却又是个老酒鬼,有几次甚至已经提前去世了。
赵乾元有时候刚刚出门就被车撞死了,有时候遇到神秘人之后没几年就被人杀死了,有时候因为错手打死人被政府抓住安乐死了……他知道,自己重生过来,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了,或者说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不过不是原来的轨迹了,一切都有一些不大不小的变化。
吃过了味道有些熟悉的早餐,辞别了还是一脸严肃而且古板的父亲,赵乾元提起自己的书包出门。
从这座几乎没有改变过的贫困居民楼里下来,他先是下意识看了一眼对面楼房上第五层楼左边那家住户的玻璃,他的运气实在不太好,有一次大风刮得窗户使劲撞上了墙,撞碎了玻璃,然后一块碎玻璃被那大风刮得正巧从他的头顶刺了进去。
他能记得一些比较深刻的死法,所以总是要避免死得窝囊和无谓,因为每一次他都想活下去。
对于开挂一般的重生这来说,这样的死法的确窝囊。
他还记得爱德华翻拍了一部属于蓝色之星大师那个年代的电影,《土拨鼠之日》,帅气的爱德华完美演绎了无数次重生在同一天的痛苦……赵乾元觉得如果自己去当这部《新土拨鼠之日》的主演的话,会比爱德华还要演得真实,还要演得好看。
今天有大风,不过那窗户却是牢固了,赵乾元在确定自己的脑袋不能撞碎太空当中的陨石以及那玻璃不会掉下来之后,这才走出了这个贫民小区。
在确定那些在清晨开得极快的悬浮电磁跑车不会撞飞自己之后,他过了马路,然后沿着大道走向了学校去。
科技越来越发达,衍生了许多代步的工具,本来满大街都是代步用的电磁独轮车,但是人类缺乏了运动却是让身体机能受到了影响,所以联邦总统决定将这些代步工具取消,本是免费使用的电磁独轮车现在需要昂贵的使用费用,能用得起的,都是一些有钱人。
一名跟赵乾元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踩着电磁独轮车,吹着口哨,拉风地从他的身边经过,不忘轻蔑地看他一眼,嘴里哼哼着蓝星大师亲自作词的一首经典歌曲。或许是因为四个字念起来太过麻烦,所以大家都喜欢将那位无所不能的蓝色之星大师称作蓝星。
“诶,赵学长,需要我将我的借车卡给你用一用吗?里面还有好几千的星元呢,我可不缺这点钱。”踩着电磁独轮车的学生忽然停住,然后转过车轮来,对着赵乾元说道。
因为踩在了电磁独轮车那有二十厘米高的踏板上,所以他显得比赵乾元高出一截来,眼中带着的戏谑与蔑视让他的这种居高临下更加让人讨厌。
赵乾元清楚记得自己还没死过的时候因为他这样的眼神而生气、愤怒、暴躁,甚至忍不住对他出了手,不过自己却是被打了个鼻青脸肿,而且因为打架而被送到了治安所,因为自己还差一些时日才满十八,所以在父母缴纳了一大笔钱之后便被放了出来。
但是,现在的赵乾元却不会生气了,他平静地看着这个似乎是叫徐明超的二年级学弟,说道:“谢谢,不用。”
然后,他从徐明超的身边擦肩而过。
徐明超的表情却是显得更加戏谑,低声骂了一句:“穷鬼还要装气质!”
电磁独轮车很快就从他的身前掠过,带起一阵风,远远将他甩在了后面,徐明超微微撅着的屁股仿佛在告诉赵乾元:吃我的屁和灰尘吧!
不过干净的街道上看不到灰尘,只有到野地里才有,街道上有自动除尘的设备,人们在外行走用的鞋子甚至比家里穿的拖鞋还干净。
赵乾元古井无波,他是一口经历了几万年,甚至十几万年,或者他自己都已记不清年月的老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