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一句,看着贺连易认真的点头,贺母抿了一口红酒:“说吧,叶紫要什么,你又答应了她什么?”
“叶紫不肯把手里的股份出让,她只愿意给一年一次的代理权。”
这倒是在贺母意料之中,如果叶紫那么快就愿意把手里的东西交出去,不是有古怪,就是傻的可以。
但是很显然,叶紫不是傻的。
贺母的脸上却是意外的平静,贺连易看过去,恰好迎上贺母回头。
贺母笑了一下,指尖高脚杯摇晃,淡然道:“你又不是女人,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踌躇的?”
叶紫总不能对贺连易说出类似要嫁给他之类的话来,就算是说了,贺连易还不会敷衍着她吗?
宴会有些无聊,沐潇潇踩着高跟鞋有些微晃,只能全程挽着贺连易的手臂。等到宴会结束,时间也差不多到晚上十二点了。回到家,客厅安静到只有旁边的钟指针走动的滴答声。
沐潇潇还是有些认床的,陌生的地方,莫名的睡不着。
翻覆了半个小时,闭死了眼睛,放松了身体,才慢慢睡着。
而天一亮,贺连易就差不多醒了,看着周围的环境一眼。起身从沙发起来,上楼推开房间门就看到床上缩着的那一团,轻轻的关上了门……
而此时,贺家。
单寒西看着手底压着的那张遗嘱,颇有些无奈的意味,笔尖刚带出最后一个字,就有脚步声传来。
把写完的遗嘱装进文件袋,拉开抽屉,把桌面上的东西尽数收进抽屉里。
抬起头,就看着贺母手里拿着托盘走进来,脸色有些差的开口:“怎么不敲门?”
“我……”
或许是从未听过单寒西如此语气,贺母一时也有些不知道如何应答,无奈的抬了抬手里的托盘:“我两只手都抓着托盘,而且门没关,我就直接进来了。”
看着单寒西脸上化不开的抑郁,贺母浅浅的笑了一下,给他找台阶下:“怎么了?心情不好,是因为公司的事情吗……”
“你怎么知道是公司的事情?”单寒西看着贺母端着托盘的手有些晃,抬手,接过贺母递过来的茶盏。
脸色也就是一瞬的不自然,贺母走到单寒西背后,捏着他的肩:“还不是贺连易那孩子,一天到晚在我耳边说公司出的各种乱子,还说如果是他,一定能解决的干净利落。”
听着贺母的话,单寒西也就是轻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揭开盖子,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倒胃口的把盖子松开,把杯盏搁在了桌子上:“怎么又是这种东西,乱七八糟的搅合在一起,味道难闻又苦。”
“这是参茶,你老是头晕,这几天喝了,不是有点效果吗。”贺母拿起一边的调羹搅了几下,送到自己唇边吹了吹,而后抿了一口,再送到单寒西嘴边,“不是很苦,我都把那些味苦的药材都挑出来了,还放了平和药性的莲粉。”
“那也不喝,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看着都头晕。”单寒西挥手,让贺母拿开,却恰好打在了贺母的手腕上,茶盏里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褐黑色的药汁泼洒在实木的地板上,苦浓的药味就弥漫开来,让单寒西皱了皱眉头:“打扫一下,我出去透透气。”
说着,气闷地站起身,走出了书房。
看着单寒西离开,蹲在地上收拾瓷片的贺母站起身,第一个动作就是走到办公桌后边,拉开了抽屉。
拿出那一份草草塞进文件夹里的东西,展开,看着上面的字迹。
手捏紧,在手心掐出了深深的月牙印子,死死咬紧了牙关。
怎么能这样!
遗嘱上写着,贺家的财产百分之八十属于连晟,竟然后面还加了一个贺倩倩的名字,其余的才属于贺连易和她。
先不说连晟的百分之八十的股份,后边,仅仅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就要三个人分!而且,还是贺倩倩百分之十五,她和贺连易各百分之五。
她手里的百分之五,是一起初,单寒西就给了她的,现在只不过是再提一次而已。
贺母好似脱力一般,坐到了真皮的椅子上,第四次看了一遍那几个数字。
此时此刻,她几乎想冲出去,和单寒西对峙争吵一番。
半辈子的恩情,她为他生下了贺倩倩,凑的他膝下儿女双全,他却还惦记着那个生死不明的女人。
一定是这样,就是因为单寒西还惦记着那个女人,连晟才能拿到这么多的股份。
那她……算什么?贺连易算什么?
贺母几乎想要大笑出声,却又极力压抑住,哭的泣不成声,尽数被拳头抵在喉间。
哈哈,她呢?
嫁给了单寒西,伺候了他大半辈子,除了年轻时做过的几件事情,她有什么地方对不住单寒西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要是只是她也就罢了,贺连易呢?贺倩倩又做错了什么!
百分之五,能做什么,一辈子被连晟压的死死的吗?
伸手,用力的抓过那只笔,定了定神。
拿覆盖纸,覆盖了那几个数字,把遗嘱重新打印了一遍。
为了下定决心,一打印完,贺母就把单寒西写的那张撕扯的粉碎,和那堆碎瓷片一起,丢进垃圾桶里。
拿着笔的手一直在颤抖,很无力的悬停在纸张的上方,迟迟不敢落笔。
要是被发现了,那就是一辈子的牢狱,如果没发现……
如果没发现!
提笔,就算再犹豫不安,可是手却慢慢稳了。
贺连易,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全权继承;贺母,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贺倩倩,百分之五;连晟,百分之五。
贺母看着已经被改的面目全非的遗嘱,仔细的扫了一眼,确定没有疏漏之后,在右下角签下单寒西的名字。
你不仁,别怪我不念情分。
这一份遗嘱立下的那一天,那她就要尽快解决单寒西,遗嘱才能够生效,看来,这几天,要盯着单寒西紧一点了。
把改过的遗嘱塞回文件袋里,慢慢把抽屉推回去,贺母拿起了地上已经被装满的垃圾桶。
“宋律师,这边。”
走廊里,脚步声“踏踏”的朝这边走来,贺母从地上抓了一个被遗漏的瓷片,有些惴惴不安的咬牙推开门。
看着贺母还在自己的书房,单寒西皱眉:“怎么这么慢,收拾几个碎片,拖一下地,要这么久吗?”
“能怪我吗?刚刚拾起碎瓷片的时候,不小心割伤了。”贺母抿了抿唇,展开手,指尖一个不深不浅,却还在血流不止的伤口。
单寒西身后的宋律师也看了一眼展在面前的手,不慌不忙的从西服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条帕子,覆在贺母的指尖:“女孩子的手可是很重要的,要注意保护啊。”
“噗嗤。”
贺母笑出声,她还没听所过这种说辞呢。
单寒西却冷了脸色,对着宋律师,手扶了贺母一把,介绍道:“这是宋律师,这是我的妻子,贺母。”
“妻子?”宋律师脸上的表情一窒,而后笑开,“我刚刚还以为是贺先生的女儿,没想到是夫人。”
女儿?
贺母心里微微欣喜了一下,看着宋律师那张带着些许奉承笑容的脸,也觉得不是那么难看了。甚至觉得面前这个男人的眼睛很亮,鼻梁立体。
“初次见面。”宋律师伸出手,和贺母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交握了一下,一触即离,贺母却能感觉到他刚刚在她手心,指尖轻轻的一勾。
手心有些痒,贺母收回手,脸竟有些红。
不过很快,这抹红晕就尽数消失,朝着单寒西点头,就径直往楼下走去。
身后传来“嘭”的一声关门声,贺母的脚步顿住,眼里闪过几分复杂。
宋律师?
名字,叫什么呢?一时之间,竟然忘了问。
她嫁给快三十岁的单寒西的时候,才二十过头,现在,也不过四十三。
贺母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脸,有些犹疑,她算好看吗?
等贺母犹豫的这一会儿,宋律师已经从单寒西的书房里出来,两手依旧空空。
“我送您吧。”贺母走在宋律师身边下了楼,一边开口问,“这次来,是因为什么事情?”
“单寒西先生咨询了一下遗嘱确立的事情。”宋律师很平淡的回答,嘴角却勾起一个弧度,看着贺母帮他拉开门,连忙道谢。
遗嘱确立?
贺母心中一紧,而后站在门口,平息了两秒:“那,这件事情……”
“还没有定下,我建议单寒西,先要把所有资产整合成另一个文件,再按遗嘱分配。”宋律师礼貌的笑了一下,有些格式化的温和。
看着他已经走了两步,贺母却还站在门口,声音急切的附过去:“宋律师,还没有问你的名字?”
“宋谨,谨言慎行的谨,贺夫人,我先走了。”最后一句话落下,贺母明显能感觉到他话里的疏离,愣了一下,心里有些落差感。
而身后忽然靠近的脚步声,忽然就让贺母明白了宋谨话里疏离的意思。
宋谨看了一眼贺母身后,点头:“单寒西先生,我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嗯。”单寒西倒是没注意到贺母和宋谨的异样,点了点头,换了鞋子,也要出门的样子。
“这是要去哪儿?”贺母连忙帮单寒西拿着外套,看着他换好鞋,朝她点了一下头,就径直离开了。
房子里,忽然就空了下来。
单寒西一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所以贺家除非忙不过来,否则都不会请帮佣。
洗衣做饭,打扫家务这样琐碎的事情,有时候都需要贺母亲自动手。
虽然刚开始,她是觉得心甘情愿,可是再心甘情愿,十几年,几十年以后,也会觉得疲惫。
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虽然已经很用心去保养了,可是还是不免留下一两个薄茧,手上纹路深深,有些粗糙的感觉。
这就是豪门。她嫁进来,其实,钱到了一定程度,也就是个数字。
大一点儿也就是上万,小一点而就是成千,买东西几乎都是刷卡,对于这个数字的印象都慢慢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