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看见送我来医院的宫墨羽了吗?刚刚我和他一起去玉玉家,可是那里的阿姨说,玉玉不会再去学校了……我一时激动就伸手去拦住她正要关上的门……”
苏妈妈原本满脸泪痕的脸,听了女儿的叙述,反倒变得有些奇怪。好像在斟酌着该如何措辞,终于,苏妈妈很认真的说
“言言,妈妈和你说,玉玉的家里发生了一些事,现在你年纪小可能不会懂,她确实不会再去学校了,因为她就要和你程阿姨离开这里了。”
“什么???离开这里??为什么??”
苏言激动的起身,扯痛了伤口,不禁用另一只完好的手附在受伤的手臂上,苏妈妈立刻过来查看,紧张的问
“怎么样???言言,没事吗??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一下!!”
苏言摆摆手。重新倒在了床上,斜着眼睛,看着妈妈担忧的表情,心里掠过一丝不忍,今天的事全部都是自己一时冲动造成的,非但没有见到玉玉,还让爸爸妈妈和自己担心。苏言沉默的别过脸,悄悄的将眼角的泪水吞了回去,不可以,不能再让妈妈跟着为难,下定了决心,苏言转过头带着笑又一次问道
“妈妈,你放心吧,我没事,对了,刚刚我问的,你们来的时候看见宫墨羽了吗?”
一直站在床边没说话的苏爸,此时开口道
“你说那个打电话给我的小子,刚刚我看见他了,是他把我们接上来的,之后,我看和玉玉一起……”
苏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妈妈出声打断
“你说什么呢!!”
可是已经晚了,苏言清楚的听见玉玉的名字,立刻从床上翻身起来,顾不上手臂的痛楚,道
“爸你是说玉玉???玉玉来了???她在哪??”
苏妈妈不满的瞪了苏爸一眼,连忙过来扶住女儿
“言言别听你爸胡说,哪有玉玉,一定是他眼花了!!”
“你们别骗我了,我真的没事,我就想见她一面!!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让我去吧!!”
苏言执拗的站起身,说着就向门外走去,苏妈妈拦不住,又不敢和病着的女儿发怒,正焦头烂额之际,突然从门口传来一声有些沙哑的男声
“苏言你给我回床上好好躺着!”
苏言一手撑着墙壁,虚弱的看向门口,宫墨羽一脸疲惫的站在那里,眼中带着淡淡的怒火,想着要不是碍于苏爸苏妈的面子,此时大概早就将苏言丢回病床了。
宫墨羽礼貌的和苏爸苏妈打了招呼,就走过来,把苏言扶回床上,苏言看着他沉默的低着头帮自己解开携带,不由的问道
“玉玉呢?你见过她了吧?”
宫墨羽微微的点了点头,轻声“恩”了一下。就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苏言看着他的头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明明刚刚有好多想问,想要知道的,可是真正能够知道的那一刻,苏言又开始退缩了……
宫墨羽沉默的将苏言安置好,就告别了苏言的父母离开了病房。
出了医院,他却没有离开,而是不由自主的又回到了刚刚和玉玉谈话的医院花园里,随便找了个椅子,坐在上面,头靠在椅背上,静静的仰视着星空……
刚刚苏言除了手术室,整个胳膊被打上了厚厚的纱布,苏家父母赶来,宫墨羽却还没来得及去看看苏言,就被程玉玉拉住
“我们谈谈吧。”
宫墨羽认真的看了看玉玉的脸,还有,她身上那异常明显的伤痕,点了点头。
一路上,两个人沉默着,一直到了医院的花园,走在前面的程玉玉突然转过身,宫墨羽那一刻突然有种错觉,她的眼中似乎蓄满了泪水,可是出乎他的意料,那眼泪却没有掉下来,哪怕是一滴。
“呐,宫墨羽。”玉玉的声音很轻,倒像是轻轻的呢喃。“我知道你对我的事并不好奇,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因为,你是除了小言之外我最好的朋友。”
宫墨羽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眼神深邃认真,却让人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告诉我?你是打算告诉我,还是只告诉我?”
宫墨羽的话听起来很生硬,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柔。
玉玉似乎很难过,却还是笑了,那笑容就如同失了线的木偶,在,强颜而已,她声音带着些不符合年龄的沧桑
“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告诉小言,也不想让她看见我这副模样。”
宫墨羽的目光柔和了一些,没有说话,静静的等待着。
玉玉转过身,背对着他,看着高高的住院大楼,点着明亮的灯,仿佛一个个泛着柔光的盒子,在这孤寂的夜色中,召唤着流连在街头无处可归的人儿。
“我爸爸,是个大学教授……”程玉玉的声音很轻,仿佛是在对着夜色诉说她的秘密,宫墨羽看着她仅仅几天就瘦的要被风一吹就倒了的背影,等待着她的下文。
“我一直都很尊敬他,爸爸妈妈一直都很恩爱,我一直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可是,就在就几天时间,一切都变了……大学教授背叛伦理,和自己的女学生搞到一起,还有了孩子,成为了整个学校的丑闻,而妈妈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哦,不,应该是倒数第二个,因为我是最后一个。”
玉玉说到这儿,突然转过身,调皮的笑了笑,那笑容让宫墨羽觉得浑身不舒服,玉玉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想法,自顾自的说下去
“爸爸被学校开除了,那个女学生闹到了家里,扬言如果不赔偿她的损失,就要告我父亲强奸,多可笑……对吧?”
玉玉的眼睛里终于流下了泪水,她的眼神却变得毫无生气,她指着宫墨羽的鼻子
“你知道吗?那个女孩和我差不了多少岁,她怎么可以,可以那样厚颜无耻的来破坏别人的家庭,那一天,我从来都没见过发火的母亲,第一次,失掉了所有的仪态,拿起了家里的碗筷,丢向那个女人……我好怕,我抱着母亲,她在发抖……你知道吗?她在发抖……”
程玉玉说着似乎再也没有办法说下去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医院的花园内,这哭声显得格外的凄惨,宫墨羽一直没有说话,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她哭……她说……她闹……
程玉玉走的时候,把一封信交到了宫墨羽的手上,信封上写着“致——苏言。”
宫墨羽接过来,认真的说
“你放心吧,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把信交给她,不会告诉她你发生了什么。”
玉玉笑了,那笑里却带着一点点的嫉妒
“你喜欢苏言吧?从苏言把那盒药交到你手上的时候我就知道。”
宫墨羽却不置可否,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她,玉玉笑了,这一次,却没有了刚刚的那份嫉妒
“宫墨羽,我喜欢过你,不,是我喜欢你,我不后悔。我们之间可能真的欠缺一些命中注定。可是,把你当成初恋,我决定我不亏。”
玉玉的语气中没了原来大小姐的温婉,却带着一丝痞气。她笑了,笑的很狂妄,笑的很伤感,笑的很意味不明,她走到宫墨羽的跟前,微微点起脚尖,靠近宫墨羽,咫尺之间,宫墨羽却礼貌的侧过头,玉玉笑了笑,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道
“有一天我会站在你们看得到我的地方,见证我们的青春。”
玉玉的声音消失在了夜色中,宫墨羽却站在原地,看着信封上娟秀的字,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
那个闹事的大学生卷走了程家大部分的财产,又将程教授一脚踢开,程玉玉的母亲因为受了刺激,整个换了一个人,开始时常打骂程玉玉,言语污秽,下手很重,程玉玉身上的伤痕都是程阿姨造成的。那天开门女人是程玉玉的姥姥,这次过来是想把他们母女接走,所以,程玉玉离开了,离开了这座留下她整个青春的城市。
宫墨羽回过神,已经是深夜了,虽然是夏天,夜晚却很是阴冷,他裹了裹身上的外衣,疲倦的站起身,佝偻着身子,踏着夜色,一路走进了住院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