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过后,一切都又进入了寻常模式,唯一变的就是丁老太太日益严重的癌症。
早上8点45,段子牧正在开早会,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段总,老夫人正在抢救!”
段子牧脸色忽变,“暂停会议!”
段子牧用最快的速度,无视交通规则,赶到医院,看到抢救室外站着肖凌宇,秦爱香,还有丁老太太的司机老王,萧苾宸和兰儿在走廊的椅子上蹲坐着。萧苾宸这几天都是秦爱香照顾,所以她和兰儿都在。
肖凌宇看着无声询问自己的段子牧,他的领带不知被他扯到哪里了,衬衫领口松垮着,发型微乱,呼吸沉重,看得出来,他,很紧张。
“早上医生去查房,看到老太太不对劲,一检查呼吸不畅,肝肾功能衰竭,暂时性休克就立刻进行了抢救,我刚来医院就赶过来了。”说完看向那刺眼的红灯,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灭掉。
段子牧双手紧握松开,再握紧再松开……反复几次平静下烦躁的内心,压抑住心底的恐惧,走到一旁靠墙站着。
萧苾宸在长椅上把段子牧的表情动作尽收眼底,她眼里同样有着浓浓的担心,只希望一切安好,丁奶奶会好起来。
自从她知道丁老太太患了肝癌晚期后,很多次都想用平板查查这是什么病,能治好吗,可她不敢,没有勇气,晚期两个字就已经让她心慌,她选择相信段子牧的话。
老太太不会死,大家都活着,都不会先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段子牧感觉他的腿要支撑不住了,抢救室灯灭了,一位年长的医生走出来,段子牧有些不敢上前,他直起身子,那医生走了过来,摘下口罩:“我们,尽力了……去见病人最后一面吧。”
丁老太太被推进病房,眼睛极力睁着却只能露条缝。
病房里,只有段子牧。老太太呼吸微弱的说着:“子牧……”
段子牧面部微微冲动,他的腿一软跪在了床前:“奶奶……”他紧握着老太太指关节异常突出的手,吐不出一个字。
“子牧,我好像,只能陪你到这里了…你已经三十一岁,还没有女朋友,我也没有机会抱曾孙,但奶奶不担心你,我知道你会遇上个好姑娘,我的孙子,值得最好的…我呀,年纪大了,走不走是早晚的事情,这会儿,该是你爷爷想我了……”
她重重喘息着,“你不用自责,你一直想要和我一起住,在我身边尽孝道,是奶奶舍不得和你爷爷的第一套房子,虽然那里的环境和记忆里的已经完全不同,但我住着踏实…那台老式车我也没舍得换…你也知道,那是你爷爷生前最喜欢的一辆车…我这么念着你爷爷,他这是要我去陪他……”
段子牧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想的,所以他很努力的让政府不拆那一片的房子,弄成高级小区,每年都给爷爷留下的车做保养,萧苾宸第一次偷看他时,所谓的高级车就是这辆丰田,在现在早就停产不知道多久了。
“奶奶老了,奶奶只希望你好好生活,你的日子还长,不要自责,你为奶奶做的够多了,你这么优秀,我也不愧对你爷爷和你的父母…你答应奶奶,你会活得比谁都快乐,好…不好?”
段子牧怔怔的点头,老太太努力牵起一个笑容:“奶奶最后拜托你,以后每年的忌日我要和你爷爷一起过,记住了吗?”段子牧鼻尖微酸,“嗯,奶奶,我记住了,我会好好守着希泽,好好生活。”
说完心里头的话,丁老太太仿佛没了重担,她眼睛扫到敞开的门口,那里有两只猫直勾勾地看着她,她笑着缓缓抬手,最终那手还是无力地垂下,再也不会抬起……
201x年2月24日,阴历正月十七,受尽病痛折磨的老人丁兆君与世长辞,含着微笑告别这个世界。
她也许并不是最伟大的,年纪轻轻嫁给丈夫,两人白手起家做起事业,事业还未稳定丈夫去世,她培养着儿子经营着公司,儿子能撑起一片天时她以为可以喘口气歇一歇,不想年过半百却要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一人独自抚养孙子重新接手公司,人近七十才退居幕后,殊不知,多年的拼搏已是心力交瘁。
段子牧在床前低头沉默良久,松开手中渐渐失去温度的手,缓缓起身,为自己的奶奶,这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覆上白布。
他头也不回的走出病房,只对随后赶来的林禹涛交代了一句就去了丁老太太的住所。
——
丁老太太的葬礼举办了三天,追悼会那天,下着细雨。
段子牧的家族亲戚外祖外婆家都有人来,只是他们的表情淡漠,并不悲伤。也是,当初,只有丁老太太一个人苦撑着段家,无人相助,段家在段子牧手里越来越好,他们也没脸巴结讨好,现在,来这里,大都是走个形式。
许多商界大咖,丁老太太的生前好友都是诚心来参加追悼会,他们对丁老太太无一不是佩服的,丁老太太向来喜欢结善,几乎没有负面评价,人不在了,留下了好名声。
丁老太太是与丈夫合葬一墓,他们的墓地在郊区一座无名的山上,这座山早就被段家买断,段子牧听老太太说过那是她和他爷爷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天空依然飘着雨,段子牧在奶奶下葬后一直站在墓前,他一身黑衣,肃穆平静,没有撑伞,直站到天黑。夜幕四合,他一步一步走下山,寒风吹起他的风衣下摆,显得他整个人落寞又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