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我的心底也跟着发凉,不知道九越灵的话里有几分真心。
但我的情绪总算慢慢稳住,轻轻推开了九越灵。
李青也走到我旁边,低声问我:“怎么了这是?你都睡了一天一夜,醒过来就是大喊大叫,怎么连九越灵都不让靠近?”
“李青!半烟呢?!”我反应有些迟钝,好半天才回神,慌忙地对她说:“我们走吧。我们离开三木村。这里不是人呆的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了。”
我一句一顿,语气坚决,把李青弄得有点奇怪。
“半烟伤口又裂开,还在休息。我们现在已经来到村口了。”李青指指不远处那几棵巨大到无边际的树身,说:“但是这些树又封起来了,根本出不去。我们就是等你醒来,让树开洞。”
“到村口了?”我顿时有点蒙,“你说我睡了一天一夜,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等我醒,树身才能开洞。”
“我们进来的时候,不就是因为你,那些树才挪开位置放我们进村的吗?这次出去,估计也得靠你。”
李青停了停,继续说:“那个鬼打墙被九越灵破了之后,你就睡过去了。真是奇怪,出力打怪的是我们又不是你,怎么反倒是你显得最累?不过,冲着只有你能打开这些树身,就不说你了。”
“我们真的到村口了?”我反复地问:“是不是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
“对。”李青说:“但半烟伤得太重,我和苏白商量过,今天晚上再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走。”
“太好了。”我喜出望外,“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九越灵把我拉到一旁,低声问我:“小七,你到底梦见了什么?为什么会害怕成这样?你老实告诉我,我都会帮你解决。”
我抬眼皮看着九越灵,不知道该怎么把那个诡异而恐怖的梦告诉他。
“怎么不说话?”他握着我的双手,眼睛里都是怜惜,“手冰成这样,是不是觉得冷?”
我慢慢把手抽/出/来。
这次梦醒后,我觉得自己离九越灵更加遥远了。我发现一个事实:自己永远都走不进他的内心世界。
他在想什么,他有什么朋友,他身边发生过什么事,我统统都不知道。
我要一天天去猜,他今天到底在干什么?
我无法靠近他的世界,我连怎么找他都不知道,只能天天傻等。
如果他能来,就会像逗宠物一样逗逗我。如果他不来,我就会装得像毫不在乎一样,仿佛我的世界有没有九越灵都无所谓。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也许只有陷在爱恋中无法自拔的人,才能体会。
很多时候,热恋中的情侣分开,并不是不爱,而是无力再爱。
“九越灵,你直接告诉我吧,剩下这两滴心头血要给谁?”我缓缓地说:“你让我知道这两个人是谁,让我知道什么时候要把心头血用完,知道自己还能活好久,就不用整天去猜,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
“小七……”九越灵看着我,眼睛里有不知名的情愫地扩张。
就像夜空那样空旷而冷清的孤寂。
“你说”我看着他的脸,“我听着。”
“你一定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吗?”
九越灵看起来很悲伤。
这很可笑,明明更需要安慰的人是我,他凭什么一副像死了谁一样的难看表情?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每天这样提心吊胆,整天整天地要猜你什么时候来拿我的心头血,我很累。”我平静地说:“我只想,早死早超生。”
“小七你不要这样。”九越灵试图拥抱我,“就算拿走你的心头血,我也不会让你死。我发誓,会让你平平安安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是吗?”我摸了摸肚子,说:“其实你只要答应我,让它平平安安地长大。我就感激不尽,根本不用许这种不可能完成的诺言。”
“小七?”九越灵满脸悲伤地看着我。
“好了”我说:“既然你不肯告诉我最后那两个人是谁,我也什么都不想说了。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下。”
“小七,我不准你这样对我说话。”九越灵抓着我的手臂往回拉,我被困在他的怀里。
他低头吻住我,冰凉的嘴唇疯狂地碾压我的唇,似乎想要把我拆骨入腹。他按在我腰间的手搂得那么紧,几乎勒断我的腰。
很快地,我的嘴唇火辣辣地疼。
我想起梦里面那副可怕的骷髅架子。我想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抱起来,腾空飞起。
树梢在我的眼角飞快倒退,我本能地抱紧九越灵的脖子。
“你想干什么?放开我!”
“你不是想看看真正的小七是谁吗?”九越灵的下巴绷得很紧,每一个字都像咬牙切齿,“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她。”
“我不去!你放开我!”我拼命挣扎,对着九越灵的胸口又捶又打,还用牙齿咬他的手臂。
可是九越灵牢牢抱住我,不肯松手。
飞到半途,九越灵突然落在地面上,放开了我。他一拳头砸在旁边一棵树身上,“小七,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只因为我犯过一次错,你就生生世世都要用这种方式来对付我吗?”
此时的九越灵浑身上下充满吓人的戾气,我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等了很久,九越灵身上的戾气渐渐散去,我才敢转身就走。
九越灵在身后抱着我,急切地问:“你要去哪里?”
“回去。”我淡淡地说:“这村子太多陷阱,我得和大家在一起,才能不那么害怕。”
身后的九越灵没有说话,他的气息喷在我的脖子上,又冰又凉。
“看吧,其实你不敢带我去看小七。”我说:“你怕我见到她,知道自己跟真正的小七完全不一样,会翻脸不认人。你怕我不把最后的心头血给你,对不对?”
“小七,不要说了。”
高贵如帝王的九越灵,声音居然有些哽咽,近乎哀求地说:“我们不说这些伤人的话。我用我的命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护你周全,不会让你出事。”
“好,我可以不说。”我说:“你放开我,我们互不想干。以后我不管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这样,我就什么都不说了。”
最终,九越灵带着我回到了大家休息的所在地。
我们终于变成了陌生的路人。
在偶有人来往的小公园长登上,九越灵曾吃着雪糕,光天化日地吻过我。在等公车的站牌底下,他曾许我天涯海角……
被庄述往掌心钉钉子的时候,他在我最无助的时刻从天而降,把我拥进怀里;在许许多多平凡的日子里,他带着我遇见许多常人,一辈子都不可能遇见的稀奇古怪事……
一切的一切,都不可能会重来了。
躺在睡袋里,我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大概是睡得太久了,所以这会一点睡意都没有。
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
我坐起来,拉开睡袋的拉链,悄悄地跟着那道身影身后。
眼见那身影越走越远,又要往村子中心走,我大声喊:“站住!”
前面的人站定,慢慢扭过身来。
果然是俞瞬齐!
“半夜三更不睡觉,鬼鬼祟祟地要干什么?”
“天星姐。”俞瞬齐讨好地说,“我就睡不着觉,出来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都要走到村子中心去了。”我说:“如果是故意走,你想走到哪去?你表哥知道你这样,半夜出来乱走吗?”
俞瞬齐反复解释:“我真的就出来随便走走。”
“跟我回去。”我拉着他的手说,“你知道我们这些人为了来找你,遇到了多少麻烦事?你现在还敢到处乱跑?如果再出事,你对得起我们吗?快跟我回去。”
俞瞬齐着急地说:“天星姐,求你别抓我回去。”
“叫妈都没用。”我刚失恋心情不好,语气当然也了不到哪里去,大力拖着他往回走。
俞瞬齐死活不肯走,跟我打起拉锯战。
就在这时,几声凄厉的鸟叫声在黑暗中响起来,格外的瘆人。
我心底一沉,四处张望。一只大黑鸟扑扇着翅膀,从我们头顶“呱呱”地飞了过去。
“完了,大半夜撞到这种鸟,要倒大霉的。”我晦气地说:“俞瞬齐我警告你,立即跟我回去,不然我立即让你表哥来绑你。”
俞瞬齐马上像朵蔫掉的花儿,灰溜溜地说:“你别喊,我全都招了。”
“都招?”我挑眉看着他,“不耍花招?”
“其实,如果有人肯帮我的话,我也不想一个人偷偷跑来这里。”俞瞬齐说:“明天,天一亮我们就会离开这里,我总有点不甘心。”
我重复他的话:“不甘心?”
“这个村子藏着这么多大秘密,为什么我们不把秘密解开再离开?那些阴暗的黑洞,不知道困死过多少人,我们为什么不把那些洞都毁了?为什么不把那些被困的人救出来?”
俞瞬齐说得很快,我听得心惊。
虽然说见死不救的行为很可耻,可是我们这些人的力量,明显不足以对抗那些,藏在黑暗里的各种阴灵鬼怪。
如果贸贸然去救人,只怕会赔上更多人的性命。
俞瞬齐这么执著这些事,会不会就是他的执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