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妈呀,让您老人家久等了”。走到离马林家还有三十多米的地方,白云看见马大娘正站在大门口手遮凉棚,向远处张望,心头一热,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马大娘身边,紧紧抱住老太太的脖子说道。“唉,丫头,可惦记死我了!你刚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跑了一天一定累坏了吧?晌午饭吃好没有”?马大娘充满爱抚地拍拍白云的腰身,边问边顺势把她拥向屋里。
“嘀嘀嘀”,就在马大娘、张宝和白云把晚间的饭菜摆满圆桌之际,一阵汽车喇叭声从外面传来。随着张宝一句“肯定是我大哥他们回来了”,白云已经跑出门去。此时的张宝也没闲着,抓起电话就拨了起来。接通后他说:“调度吗?我是张宝。赶快给我通知二塔、四塔、五塔和老六、老七,快速到马队长家来,听我嫂子讲她和我大哥的爱情故事”。
“喂喂喂,宝子,尽胡扯!你嫂子——不不不,我云妹真答应你了”?被白云簇拥着进屋的马林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问道。
“当然了,不信你问我嫂子,她是否跟我说了‘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行’的话”?闻听张宝的回答,马林赶紧伏向白云耳边:“云妹,你真答应了这个臭小子”?看到白云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马林无可奈何地摊开双手,然后又像痛下决心一样,拍了拍白云的臀部说:“好吧,云妹,你咋答应这臭小子的就咋说吧,但一定要维护林哥革命军人的‘庄严’形象”!
不一会儿,“二塔”秦志刚、“四塔”梁军、“五塔”王宏、“六塔”窦建军陆续赶来。由于回大队部停车,最后来到的“老闷”牟兴军还偷偷把马大娘拉到一边说:“妈,这是我让金大哥腌制好的山雀,一会儿煎好了给我嫂子尝尝鲜”。
眼看着战友们齐齐坐定,目光齐向张宝,张宝慌忙端起酒杯说:“各位首长、战友们,今天陪嫂子在咱们队上走了一天,也跟嫂子白话了一天,嫂子看我特辛苦,应我的要求,准备把她和首长大哥的爱情故事介绍一下。大家欢不欢迎”?“欢迎欢迎,欢迎欢迎”!张宝话音刚落,包括马林、马大娘和刚刚走进屋来的马兰在内的满屋人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不知是因为事先答应了人家,实在执拗不过,还是诚心想把憋在心里三年来的爱情秘密公之于世,掌声过后,白云接过“七塔”牟兴军送来的饮料,面对着马林那微笑的目光,大大方方地叙述起来……
三年前的夏季的一天,刚刚考完大二期末试的白云,在校吃过午饭后便坐交通车向家里奔去。快一个礼拜没有见到爸爸妈妈的白云,恨不得立即扑向父母的怀抱。她家在部队高层领导的住宅区,距交通车站较远,特别是从新华书店到家的那段路上行人稀少,比较背静,每次行走时她都格外小心,即使突然蹿出个小猫小狗,也会吓得她心里咚咚地跳个不停。没办法,很多女孩子都这样:胆小。
下车后,就在白云心里忐忑不安地朝家中方向走着的时候,从新华书店的楼角处蹿出来三、四个流里流气的家伙,满嘴里喷着臭烘烘的酒气,径直向白云冲来,无所顾忌地叫着:“这小妞要模样有模样,要身高有身高,太漂亮了,赶快陪我们哥几个玩玩去”!说着说着,这几个家伙把白云围了起来,不管白云如何叫骂和推打,无耻地撕扯她的连衣裙,有个家伙甚至把手伸进了连衣裙里面,肆无忌惮地抓摸起来。
就在白云大声地哭骂着“流氓、混蛋、救命啊”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危急时刻,刚从书店买了一本《斯大林选集》的某部营长马林走出门来,面对肆无忌惮的歹徒大喝一声:“赶快住手”!然后飞快地奔向前去,同时朝着最近的一名歹徒飞起一脚,将其踢出两米开外。剩下的三名歹徒见这个身着短袖夏装的当兵的坏了他们好事,纷纷掏出弹簧刀或匕首,其中一个像似带头大哥的家伙高声嚎叫道:“臭当兵的,她是你什么人?别******瞎管闲事,否则老子们就给你放血”!“你奶奶的,她是我女朋友!有种的对着我来,立即放开她”!马林边说边无所畏惧地走向离白云最近的一名歹徒,迎着他刺过来的弹簧刀左臂一隔其手腕,右拳瞬间猛击其左胸,把他一下子打翻在地,一时动弹不得。余下的两名歹徒见状,也是借着酒劲,一左一右地杀向马林,恨不得一刀捅死他。此时此刻,为了身旁的姑娘不遭伤害,马林一边用后背靠向姑娘,把她拱离危险区域,一边瞅准机会,一个纵身跃起,两脚分别踢向左右的歹徒,只听“砰砰”两声,那两个歹徒一齐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哀号不止。
可万没想到,最先被他踢飞的歹徒业已缓过劲来,知道这个当兵的身手厉害而不敢造次,只好挑软柿子捏,挣扎着爬起身来,挥刀向躲在马林身旁的白云姑娘俊俏的脸上划去。说时迟那时快,马林见转身阻挡已经来不及,只好斜刺里伸出左臂,挡住了刀锋,然后抡起右脚,将这个歹徒再次踢出去很远,一下子昏倒在地。与此同时,马林的左臂上出现了半尺多长的刀口,鲜血“哗”地流了出来,瞬间染红了他的草绿色军裤、皮鞋和地面。
许是就读医科大学并掌握了一定的救治专业知识的缘故,转危为安的白云姑娘见此情景,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迅速抓起歹徒扔掉的刀子,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连衣裙的下摆豁了下去,然后撕下大小两块布条,一块紧紧扎住马林左臂刀口的上端,一块缠住流血不止的伤口。等到辖区派出所民警接到报警赶到时,她已处理完伤口,正要带马林打车去军区总医院救治。为了赶时间,她只对民警说了一句:“这几个坏蛋就交给你们了,有事请到军区总医院外科住院部找我。我叫白云”。
到达军区总医院,白云连号也没挂,直接将马林送到外科处置室后,便告诉值班医生,“我妈是这里妇产科的吴玉珍主任,请你们赶快给这个患者止血、缝合,他是为了救我被歹徒扎伤的”。看到这个伤员肩扛营职干部军阶,而且是远近闻名的妇产科吴玉珍主任女儿送来的,值班大夫抛弃了繁琐的住院程序,很快采取了止血、清理、消毒和缝合等措施。这当口,白云才赶紧给自己的妈妈打电话,报告了回家路遇歹徒,有个当兵的为救她而受伤来医院治疗的经过。等到吴玉珍主任闻讯赶到外科住院部时,值班大夫已经为马林缝合和包扎完毕,同时告诉白云去办理一应手续。直到这时,白云才想起该问问这个当兵的姓名和单位。当得知他叫马林,今年26岁,是某师一团三营营长,碰巧还是爸爸的部下之际,她顿时眼前一亮,若有所思,然后满脸羞红地赶紧跑着去为马林办理门诊处置手续,同时悄悄告诉妈妈:“一定让我爸快点来医院看望他的部下,毕竟,人家和我不认不识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为了保护我才受那么重的伤”。
“知道了知道了,赶快给你的救命恩人办理住院手续去吧”!吴玉珍见女儿并没有受到严重惊吓,反而没事人一样絮叨起来,不耐烦地催她快走。然后抓起外科住院部的电话给丈夫白栋梁拨了过去。接到老伴吴玉珍从医院打来的电话,告知女儿回家途中被几个流氓劫持,险些遭到不测,幸好被一个部队干部碰到,及时出手救了她,救人者受了重伤而且是自己部下的消息,师长白栋梁叫了司机,火速赶到军区总医院,来到指定的病房。此时打了镇痛药的马林由于失血过多、疲劳过度,端着用药布吊着的左臂,已经歪倒在病床上睡了过去。白师长站在马林的头上方,仔细地端详了半天,然后慢慢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眯起眼来,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哎呀,到底是老爸关心部下,这么快就来了”?随着换了一套妈妈的女军人裙装的白云一声呼叫,白师长立即瞪大双眼,看着女儿胳膊上抱着破碎的沾满血迹的连衣裙:“你受伤没有?怎么流了那么多血”?“没有,我一点伤都没受,倒是这位马林哥胳膊受了重伤,缝了十多针,流了很多的血”。为了让平日里格外关心自己、视自己为掌上明珠的爸爸放心,白云赶紧回答,同时更是为了告诉他“马林哥受了重伤”,以便引起爸爸格外关注。
“唉,多危险!如今的市面这么不太平,以后上学爸爸叫司机送你。放学时提前给爸爸打电话,我让司机去接你。娘的,把社会治安改到这么乱的地步,也别怪我这个革命功臣以权谋私了”。
“爸爸,上学和放学接送就不用了。这几个流氓挨了马林哥一顿暴打,有个家伙估计肋骨都得被打断,马林哥还吓唬他们说是我的对象,不管是不是真的,估计也够他们牢记后半辈了。再说,派出所的民警还不知怎么严厉教训他们,甚至还会拘留或判他们的刑。所以,我再也不用担心他们了。你要实在不放心,到时候就让马林哥来接送我好了”。
“报告,部下没事,感谢首长来医院看我”!也许是小睡一会儿的缘故,原本就身体健壮的青年人体力、精力得到恢复,再就是因为被白云爷俩的说话声唤醒,刚刚还在沉睡的马林睁开眼睛,看到以往经常见面的老首长站在床前,猛地坐起身来,并且迅速站到地下,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好小子,你真行,快躺下休息,快躺下,不要起来”!白师长给马林回敬了一个军礼后,又止不住再次仔细端详他的脸庞,突然高声问道:“小伙子,马青山是你什么人”?
“啊,首长认识我爸爸”?马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你爸爸是不是参加过抗美援朝,还当过志愿军的排长”?看到白师长如此熟悉自己的父亲,马林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紧接着追问了一句:“难道首长就是我在家时爸爸经常念叨的亲密战友、二班长‘小白子’叔叔”?
“吭吭,吭吭,老排长啊老排长,三十多年了,兄弟我小白子昼思夜想,如今可算是把你找到了!快告诉我,你爸爸可好”?说到这里,没等马林回答,白师长已是热泪滚滚,甚至当着女儿和马林的面,呜呜地哭出声来。不久,他止住哭声,擦了擦眼泪,以不容回绝的口吻命令白云:“赶快告诉你妈,我找到马青山老排长了!回家给你马林哥拾掇好床铺,带足应备的药物,让他去咱家修养一阵子”!“遵命,好爸爸,我这就去”。说罢,白云朝着马林充满柔情地一笑,挥手向爸爸敬了个很不标准的军礼,然后乐颠颠地跑出病房。就好像刚才路上险遭不测的是别人,而她却因祸得福了似的。
看到宝贝女儿满脸喜色,而且不无羞涩的模样,白栋梁好像悟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来,自言自语的说:“这丫头,跟我和你阿姨一样,认准的事非做下去不可。是啊,年龄已经不小,到了该出飞的时候了”。马林何等聪敏,岂能不知道老首长话里的意思!不觉喜上眉梢,但很快,眼神又黯淡下来。因为他知道,家里面妈妈和爷爷给订下来的那个对象即便自己不是很同意,毕竟没有坚决反对。
傍晚,在家中忙完了的白云再次回到医院,和爸爸、妈妈一起把马林接回家中。尚未等马林坐稳,白师长便急不可耐地朝他要了马青山所在生产队的电话,然后迅速拨打过去。
不一会,电话那边传来了洪钟般的声音:“喂喂,我是马青山,请问你找哪一位”?“哇,真是我的老排长”!白师长自然自语地叨咕了一句,紧接着哽咽着叫道:“老排长,马大哥,我是二班长‘小白子’白栋梁啊”!“什么、什么,你真是二班长小白子?怎么找到我这儿电话的?你现在在哪里”?耳听着马青山那连珠炮般的发问,白师长止住了哽咽,顺手打开了电话的免提装置,同时抱起电话,边向马林走来边说:“马大哥,多亏了你儿子马林哪!当年你救了兄弟我的命,如今你儿子又救了我闺女,还受了伤,说明咱们真是缘分不浅啊!来来来,小林,你和我大哥汇报一下情况吧”。
“爸爸,我是小林,现在在我们老首长白师长家里”。“喂,小林,今后在家里不要再管我叫什么‘老首长’或‘白师长’了,一定要叫我叔叔!因为我和你爸这可是生死弟兄,真正用鲜血凝成的战斗友情,明白不”?
电话那边的马青山清楚地听着儿子和老战友的对话,开心地“哈哈”大笑。而这边的马林则“蹭”地一声站立起来,边向白栋梁敬礼边说:“报告白叔叔,小林明白,在家里一定管你叫白叔叔,管吴主任叫阿姨,管白云叫云妹”!“嗯,这就对了,一定给我好好记住,今后就这么办”!
白栋梁告诉完马林,生怕那边把电话撂了,赶紧对着电话叫着:“老排长,不,马大哥,我太想你了,要是能脱离开,请你马上来一趟好不?到时我亲自到火车站接你”!“哈哈哈,小白子兄弟,你还别说,我刚好有件事要求求你们这些当首长的。既然这样,我明天就动身去你们那里”。听了“小白子”兄弟的恳求,马青山不假思索地答道。话音刚落,马林就抢着说:“爸爸,我的伤并不要紧,千万别告诉我妈,以免她担心。更不要告诉我那特蝎虎的爷爷,以免他老人家骂我‘没用’,给他丢人”。
“好了好了,老白,赶紧吃饭吧,小林这孩子累了一天,还流了那么多血”。“是啊,马大爷,反正您老人家明天就来我家了,来了后和我爸爸您老哥俩再唠好吗”?眼见得妈妈已经把饭菜端上来摆好,招呼大家吃饭,白云紧接着马林的话向电话那边回了过去。“好啊好啊,大侄女,代我谢谢你妈妈、爸爸照顾你马林哥。找到了你爸爸小白子,大爷我今天万分高兴,我也要回家喝几盅了——哈哈哈,再见吧好丫头”!
撂下电话来到饭桌上,面对业已摆好的各种各样的饭菜,仍然沉浸在和老排长通话喜悦的白栋梁师长意犹未尽,对老伴吴玉珍说道:“小吴,今天咱们小云遇到小林,有惊无险,不幸中之大幸,特别是我又找到了老排长马大哥,是不是该犒劳我和小林一下”?“给你,早知道你会这样”。白云的妈妈吴玉珍从身后拎出一瓶早已准备好的茅台酒说道:“老白,喝可是喝,但既要考虑美国佬留给你脑袋里那块弹片,也要考虑小林这孩子刚刚流了那么多血,缝了十几针的刀口,是不宜多喝酒的”。“哈哈哈,遵命,夫人”!白栋梁诙谐地朝马林和挨坐在他身边的白云做了个鬼脸,抓过酒瓶子就先往自己面前的杯子倒了个满杯,随后也给马林的杯中倒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