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揿灭烟头，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深沉地说：“凭你的学识和阅历，编不出这么疯狂又让人绝望的故事。人类历史上曾产生过许多接受过天启的先知和游吟诗人，但他们的预言和警示从来不为多数人接受。因为人类为了生存在地球上上下求索了近万年，无数次的开拓和进步始终没有从根本上解决人类生存的矛盾。人类善于杀戮和掠夺，善于高举征服的旗帜四处横冲直撞。但是最终，人类始终无法征服自然。这是人类挥之不去的悲剧。原因在于，人类过份强调进步，却不追求进化。进步所带来的充其量不过是物质上的享乐，这就导致人类精神上的整体堕落。在罪恶肆意滋生的世界里，正义和邪恶都要用鲜血涂抹，真理却一再被玷污。”我沉默了片刻，“正常的人处在不正常的社会里，从头到尾都是悲剧。幸好你和我现在处在不带功利色彩的空间，所以我相信你说的一字一句，并且会铭记在心。至于未来，不论会发生什么，不会只有你一个人孤立无援地去面对。因为我们是一个团队，不分彼此。”
三妖精咬了咬嘴唇，重重地点了点头，起身喝了一大口咖啡，拿起托盘，上前开门走出去。
我考虑了一下，坐下打开电脑，调出一幅世界地图，根据三妖精所描述的状况一一作标记。
勾勒出的大毁灭毁灭线路图让我彻骨冰冷。我瞅着即将沦为一个废墟的地球，意识到惨剧发生时唯有亚洲云贵高原局部地带和非洲东部高原局部地带，抑或在毁天灭地的大灾难中会得以保全。这不禁令我在伤感中也倍感惊愕。因为，大量考古事实验证，史前人类的诞生恰恰在这两个区域。
我瞅着地图上标示的横断山脉，心中不禁充满敬畏。
胡莉走进来，依在桌前倾头看了看我标记的地图，按了按胸脯，把目光移到我脸上：“博士，如果你在研究鬼母计划的话，我建议你毁了这幅该死的图。”
我看着她：“为什么？”
胡莉操纵键盘，删除了地图，咧了一下嘴：“你的聪明才智不能为邪恶势力所利用，就这么简单。我不太清楚基地是否混有企图全面实施鬼母计划的人，可是不要掉以轻心。”她看了看杯子上残留的口红印，“那小妖精乘我找老鼠抢着给你送咖啡，她倒自己喝了……你有没有见到老鼠？”
我摇头：“你变只猫出来就不必烦恼了。”
胡莉上下磕碰了一下牙齿：“凡是体面的狐狸，都恨矫情的猫。”下午两三点钟光景，几十架雄鹰造型的大型航行器出现在液晶屏幕上。
我们走出机舱，在阳光下看着一架又一架的航行器徐徐从空中降落。
“这阵势很有派头，”康仪转动着嘴上的香烟，“不过不学无术的专家通常也都喜欢虚张声势。”
黑蜘蛛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你好象也是专家。”
康仪取下嘴上的香烟，上下打量了黑蜘蛛一眼：“看在你打牌不作弊的份上，我不在乎你用嘲弄的语调说话。可是你得收敛一些。别以为有几十副墨镜，就能轮番掩饰你眼中流露出来的无知。”
黑蜘蛛捏紧了戴着手套的手。
三妖精把康仪扯到了身后。
胡莉看了看我：“博士，是不是漂亮的女人天生就有仇……”
我看着前方，装作没听见。
几十架犹如大型运输机的舱门一一开启，数百名身着衣裤上满是口袋的地质工作服的男男女女往外搬运各式器材和帐篷，化石堆一下子显得热闹起来。
花酒手持红宝石烟嘴抽着香烟，对我笑了笑：“希望这些家伙不是打着抢救性发掘的幌子瞎胡闹。”
胡莉插嘴：“花酒先生，所谓抢救性发掘通常是指被盗墓贼频频光顾过的名胜古迹和陵墓。这个庞大的化石群还没有遭到严重破坏，所以极有价值。”
花酒抖了抖烟灰：“胡小姐，听你这么说，我相信有些事情纯属谬传。你肯定不会想到，真正的盗墓贼是最守规则的。凡是被盗过一次的地盘，绝不会有盗墓贼再次光顾。这就好比别人玩过的女人，君子都不屑染指。明白了吗？”
胡莉眨了眨眼：“……不明白。我没盗过墓，也没被男人玩过。”她对几个女人努了努嘴，“你们明白吗？”
几个女人咬牙切齿地看着她。
这时，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向我们走过来，挤出一个假笑：“我们队长让你们挑一个稍稍有头脑的人过去说话……”
黑蜘蛛一下窜到他面前，抽了他一个耳光：“这是我们的名片。滚回去。”
中年男子摸了摸脸颊，连忙转身溜了。
黑蜘蛛回到了我身边。
胡莉用异样的眼光看着黑蜘蛛：“据说偶尔揍人和被人揍都很过瘾。可是，我不认为使用暴力手段是最好的维护尊严的方式。”
康仪笑了：“小妞，人类的本性充斥着激情和热情，这两者被压制，就只剩下充满谎言和骗局的文明了。”她从三妖精身后绕到黑蜘蛛面前，“跟两面三刀的人打交道无异于与蛇蝎为伍。你的野蛮倒让我觉得，你是一个能够以心换心交往的好朋友。但这并不等于我能容忍你随时使性子。”她把目光转移到我脸上，“博士，让小妞陪你过去跟那些趾高气扬的家伙聊聊，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没必要在这儿空耗时间。”
我点了点头，向胡莉作了一个手势，走上前去。
“博士，”胡莉观察着忙碌的人群，“我们发现的这个化石群肯定意义非凡。”
我淡淡一笑：“无论在什么环境，用心探索总会有不同寻常的发现。小心脚下，别掉进裂缝里去了。”
胡莉咧了咧嘴：“我才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
坐在一个大箱子上持铝酒壶喝酒的须发花白的男人向我们招手。我递给胡莉一个眼色，向老年男人走过去。
老年男人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和胡莉。他古铜色的脸上皱纹交错，铭刻着岁月的沧桑，眼神却如鹫一般锐利。
“那个挨揍的小子向我诉苦说你们极不友善，他却忘了在狼与羊并存的世界里，随意招惹别人总会吃亏。”老年男人把铝酒壶递给我，“喝一口。”
我接过铝酒壶喝了一口酒，递还给他。
老年男人盖上酒壶盖，把铝酒壶放入身旁一个陈旧的帆布包里，“用生长在悬崖上的野蜂蜜和野葛根泡纯玉米酒，能治疗肿瘤和癌症。你得记住这个配方。将来你老了一旦患上癌症，就不用去化疗折腾。因为去医院化疗会死得更快。”他缓缓站起身来，“让我猜猜你是传说中的那个贼，还是传说中死而复生的那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