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餐时，我配上了手枪。这不仅仅是出于自我保护的一种姿态，关键在于，我必须为整个团队的安危担负起相应的责任。
到达天虞山时天气晴朗，当航行器在一片草地上降落时，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芦苇荡漾的高山淡水湖。
我们走出机舱，惊奇地发现周围停着大大小小的航行器。点缀着绚丽野花的草地上，搭建着各式各样的帐篷。有人在草地上散步，有人在湖畔的休闲椅上晒日光浴。
“噢，这是一个度假胜地吗？”胡莉有意掀开衣服，“我还以为凡是不可攀爬的山都无比恐怖。”
“小妞，注意你的举止，不要动不动就卖弄性感。”康仪戴上墨镜，“能吸引很多探险家的地方，恐怕不仅仅是能休闲这么简单。”
贝拉和程遥走上前与几个人攀谈后返了回来。
“天虞山离这儿大约五公里，”贝拉指了指飘浮着云彩的南方，“在那个方向。事情好像很糟糕。在这儿的人，似乎就是打打鱼，猎猎野鸭，调调情，然后驾驶着探测器飞越天虞山去送死。有人告诉我，天虞山是砂岩组成的大型山体，三面环水，有无数裂谷，根本爬不上去。”
我想了想：“我们先搭帐篷，进一步了解情况后再有所行动。”
搭建了帐篷，经过商议，我、花酒、苏昙、韦白羽、刺客、三妖精、康仪、贝拉和胡莉分乘两艘水妖探测器去作考察，其他人留下深入打探情况。
我上探测器时，黑蜘蛛执拗地跟了进来。
康仪向我做了一个鬼脸：“小鸟依人的感觉就是好，我也要怀孕。”
胡莉翻了翻眼睛：“康小姐，即使你愿生孩子，也要问问我是不是很愿意一直当保姆。”
黑蜘蛛扣上安全带：“就不能谈点比生孩子更刺激的事吗？”
刺客做了一个手势：“黑妺，本想教小妞用茭白炖野鸭给你补身子，既然你不爱听这方面的事，就不谈了。抽空我亲自下厨做给你吃。小妞，出发。”
两架水妖探测器先后飞出舱，越过草地，在湖面上降落。
待甲板伸展固定，我和黑蜘蛛、康仪、刺客留下胡莉在舱内驾驶，先后登上了甲板。
阳光下水波涟漪，芦苇依依，水鸟翩跹起舞，山光水色令人陶醉。
花酒等人也出现在另一艘水妖探测器的甲板上。
两艘探测器往南并驾齐驱。
沿途能看到各式探测器往来，也能看到在天空中飞舞的探测器。
“此情此景让我想起我们在洵山的光景。”康仪靠在栏杆上点燃一支香烟，“类似仙境的地方看来不止一处。”
“恐怕这儿不是什么仙境。”刺客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忘了很多探险家在我们来之前丧命于此。”
黑蜘蛛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默不作声地取岀微型高倍望远镜递给我。
透过高倍望远镜，我看见了天虞山伟岸的轮廓。
这是一座奇峰连绵、怪石峥嵘的群山，没有草木。大大小小的石笋和石柱参差错落，犹如千万刀剑林立，怒指苍穹。由于岩石构造不同，奇异的纹理在阳光下呈现岀不同的色彩，给人勾魂摄魄的诡异感觉。
几分钟后，水妖探测器靠近了天虞山。
我们抬头仰视着山峰，不禁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所折服，同时意识到攀登这座山无比艰难。因为砂岩的硬度相当不稳定，有的岩石看上去很坚硬，其实很脆。
在几公里的范围内，我们围绕天虞山巡视了一圈，竟然没有找到合适的浅滩可以登陆，只有返回。
程遥等人打听到了一些关于天虞山的传闻，惊悚的成份居多，有用的参考信息几乎没有。
大家对三妖精拍摄的一幅幅有关天虞山的照片赞叹不已。然而那些照片与风光照片本质上有很大的不同。
吃过晚餐，我和花酒抽着香烟在草地上散步。
“兄弟，我看得出你心情很沉重。”花酒玩弄着烟嘴，瞅着天边绯红的彩霞，“根据实际情况，登山是不可能了。可是驾驶探测器飞越天虞山勘查，也面临两个难题。白天彩色的岩体会反光，干扰视线，夜晩又很难把握航向。在参差不齐的石林上空飞行，等于是在刀尖上跳舞。山体走势的高低让人稍不留神就会送命。”
“花酒兄，你很明智。”我看了看陪着小香姬在玩游戏的胡莉和安妮：“小狐狸和猫咪的驾驶技术都很好，但是我们不能轻易涉险。”
“那只有等待天气转阴了，”花酒叹了一口气，“可不知这里的气候什么时候才会是阴天。如果天天花团锦簇，阳光明媚就糟糕透顶了。”
第二天清晨，一阵嘈杂声把我从梦中吵醒。我钻出帐篷，看到很多人站在草地上，眺望着天虞山方向升起的几股浓烟，神色十分凝重。
康仪走到我身边，扯了扯绣花睡袍，轻声说：“有六架黎明起飞的探测器在天虞山坠毁了，好像天天都有机毁人亡的事情发生。”
我瞅了瞅她：“这件睡袍好像不适合你，有点大。”
康仪扁了扁嘴：“我裸睡没人说，穿着衣服睡倒有话说了。”
接下去的几天，每天都有人涉险死去。但考察天虞山的活动不会就此结束。
因为死亡，也是一种刺激。
第六天中午，我坐在帐篷前喝茶时，安妮走到我面前，瞟了瞟四周，弯腰在我耳边说：“我打探到有人去过天虞山生还了，想不想去聊聊……”
我瞅了瞅她极性感的打扮：“生还的是男人……”
“是女人。”安妮窃窃一笑，“难说还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
我思考了一会儿，放下茶杯站起身来：“绝色美女就像爱惜自己羽毛的鸟儿，怎会甘愿餐风饮露，过颠沛流离的日子？”
“那可不一定啊！”安妮挽住我的手，“亡命天涯几乎是所有女人的梦想，因为这种漂泊的日子很刺激。我小时候常常梦想去非洲大草原猎狮子，长大后发现还有比打猎更激情澎拜的事情。所以，今时今日我才会挽着你的手在这儿漫步。”她朝双手交臂站在烤肉架前看楚雅鱼清理的胡莉做了一个戏谑的手势，“先说好了，去找人聊了之后如果要闯天虞山，得带上我。别天天把我当成只会陪小孩子玩儿的幼儿园阿姨。”
我哑然失笑。
女人其实比男人更擅长幻想，也更爱冒险。
穿过十多座帐篷，安妮带着我走进了一座掀开半边帘子的帐篷。
里面横七竖八地堆放着登山用品和食品，一个用发夹束着头发，身穿露脐装和短裤的女郎靠在吊床上，像猫似的眯着眼睛抽烟。看见我们进来，作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安妮捏了捏我的手，走到吊床前对女郎展颜一笑：“请问你是嘟嘟博士吗？”
“别他妈叫我的绰号，”女郎喷出一口烟雾，一脸不耐烦，“要是来邀请我参加什么煽情的临别聚会，我明说完全没有兴趣了。只有发情的母狗才会找借口去干男人或给男人干。我可不愿死了体內还残留着某人的****。”
安妮红了红脸：“我们初来乍到，根本没有参加过所谓的临别聚会。我和博士专门来拜访你，是想向你了解一些有关天虞山的真实情况……”
女郎使劲闭了一下眼睛，坐起身瞅了瞅安妮的胸牌：“紫塔号？这么说你们是有资格考察全程的那群狗男女了。”她赤脚下床拎起一瓶酒用牙咬开瓶盖喝了一口，把酒瓶放在一个堆着化妆品的箱子上，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哥们，多找几个妞去寻欢作乐吧，别去找死。这就是我想说的。别的无可奉告。”
安妮走过来欲开口，我摇了摇头，对女郎有礼貌地笑了笑，拖着安妮的手走出了帐篷。
“这个女人这么漂亮，怎么脾气这么坏？”安妮一脸气恼，“早知道是这样，我宁愿约你去打野鸭子，也不会来受这份窝囊气。”
“别生气了。”我平心静气地说，“若不是经历过九死一生，这女人不会完全不顾及形象。我们应该体谅她。”
安妮想了想：“也是。那我们就不打扰她了。可是，博士，天虞山近在咫尺，无休止的等待下去真的很难熬。”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漂浮的白云，掏出一支香烟点燃：“现在每天都有人因为冒险而丧生，有的事情并不是不怕死就能勇往直前，获得应有的回报。如果天时地利不对，付出血的代价是愚蠢的。”
安妮扭头看了看依在帐篷门口抽烟喝酒的女郎，微叹了一口气，靠在我肩上往回走。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每天都有探险家伤亡，但对天虞山的勘查活动并没有停止。天气也一如既往的晴朗。
在一团和气中不断有人付出生命的代价去探索，彰显的是不屈不挠的探险精神。每当天虞山方向传来探测器爆炸的声音或有浓烟升起时，谁也说不清生命究竟能承受多重还是多轻。
这天下午，我沿着湖边散步时，看见五架探测器组成编队从头顶掠过，飞往天虞山。
我仰头追寻着探测器的踪迹，在蓝天白云之间寻找生命的真谛。
不久之后，隐约的爆炸声相继传来，随即几处浓烟升起。
我停下脚步，看着在天空中扩散的烟雾，为殉难的探险家们深感悲痛。然而在内心深处，我没有丝毫的沮丧。因为为了理想而献身的人生，横竖都有价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