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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彤霞大师

乱屑被劲气所隔,不曾沾污那人一分一毫,一件白色长袍在黑夜之中犹如一层荧光遮体,纯托着一副褪尽芳华的尊容。虽是红颜已去,然闭目垂首,超脱凡尘,早已不用理俗世纷扰,沉醉于天人合一之间。

那人头插一根发簪,双手自然平放,端详仁和,看不出有过一点恶斗过的痕迹,身旁亦不见有刀剑等物,实是不能相信便是她在草棚内以神乎其神的剑法抵御四位昆仑高第的围攻。旁人也许不识此人,凡是上了年纪的昆仑弟子却是无人不识无人不晓……她正是四仙子的师父执掌天玄宫的彤霞大师。

彤霞大师修为极高,传闻已是炼神还虚中的寂灭期,只差一步就可凝结金丹,大道之期指日可待。她极少露面,不是闭门参道就是云游四海,谁也想不到她竟然出现在此处。

巴文吉自然认得,惊愕道:“师……师伯?”

四人震惊之余依然没有忘了礼数,一起躬身施礼道:“参见师伯!”

彤霞大师微睁双目,淡淡的道:“你们来此何干?”

巴文吉禀道:“我等追捕一个妖人,误闯此处,惊扰了师伯清修,真是莽撞之极,请恕我等无礼之过。”

彤霞大师淡淡道:“此处并无什么妖人,你等回去罢。”

悬天真人朗声道:“本座不料在此处见到师姐,宫主一向可好。”通悔大师亦道:“在下通悔,久慕英名,得见尊面,不胜荣幸。”通悔之名,彤霞大师亦曾耳闻,她在巴文吉等人眼中固然身份尊崇,如今一个是昆仑掌教一个是慈云寺高僧,不得不有所迁就。

彤霞大师站起来道:“何等大事,竟要有劳二位亲临?”微微欠身施了一礼。悬天真人以下各弟子,纷纷行礼参见,有称师伯的,有称师伯祖的,梅玉茹杂在人群,见到彤霞大师之后,心虚惭愧之下,根本不敢走到师父跟前相见,也不知她有无看见。

悬天真人道:“说来师姐一定不信,今夜连番机缘,可巧遇着何人?”

彤霞大师道:“能与通悔大师相见,便是机缘。”通悔大师合十一笑,却微微摇头。

悬天真人笑道:“非是通悔大师,而是另有其人。不知师姐可曾记得往事?”

彤霞大师道:“往事如烟,索怀于心又怎能了道修真,本宫早就忘了。”

悬天真人点头道:“说得也是,只是今夜有件怪事,不得不让人记忆犹新。”见彤霞大师不言,悬天真人自语道:“昔年是师姐求情,放过一个符宗叛逆之人,本以为此事久远,早已泯灭,不料想这叛逆之人还活在世上,更养成力气把周师弟打伤,还杀了数个后辈弟子,其中疑问,不知师姐可否解释一二呢?”

彤霞大师缓缓道:“竟有此事?”

悬天真人道:“若非通悔大师及时赶到,周师弟几乎命丧其手,还好那恶徒又被我拍了一掌,虽然逃走,必不能远遁,故此一路追踪,却寻到你这里来。”悬天真人看似轻描淡写,其实眼神犀利,注视着彤霞大师的一举一动。

彤霞大师摇头道:“本宫不曾见有什么恶徒来。”

悬天真人扫了一眼破碎的草棚,意味深长的道:“既不曾见,想是那恶徒真的不曾到这里来,又或不敢来此。”

。”甩袖欲走。

彤霞大师忽道:“悬天师弟。”

悬天真人一愣,对于如此称呼竟而有些亲切,不禁回头道:“还有何事?”

彤霞大师道:“百川汇水,海纳百川,天地之阔,能容万物。过去的事,又何必斤斤计较呢。”悬天真人愕然半晌,摇了摇头。

一行人正要告辞离去,忽听林中哈哈一阵冷笑,笑声之中一个沙哑的声音道:“彤霞仙子是骗子,她最会说谎骗人,装着一副清高模样,其实不知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丑事,谁要是相信她的话,便是天下最笨的傻瓜!”

傻瓜!

傻瓜之声响彻林中

绕是彤霞大师心静如水,不动如山,骤听此言也不禁心起波涛面孔变色。渡危自露形迹,实出众人意料之外。

只听渡危的声音道:“你们可知我为何活到今天?只因为当年便是这彤霞仙子救我养我,直到如今。”这句话固然惊人,然悬天真人并不意外,自见到渡危还活着,便猜想到当年定是彤霞大师一时心慈手软,没有下手杀他。

悬天真人冷笑道:“那是她心地慈善,看你幼小可怜,这才留你一命,哪里知道你生性卑劣无可救药,真是狗彘不如之辈。”

渡危高声怒斥道:“你骂我是狗彘不如,可你们又好到哪里去!同门相残,下手狠毒,连小儿都不放过,我若不奴颜屈膝低三下四给你们磕这几十个响头,早就被你们杀了,哪里还有我今天?说什么心地慈善,全是假话。不过当我是无用之物罢了。我呸!呸!呸!一帮假仁假义之徒,有什么资格说我。”渡危越骂越凶,似乎浑然不觉邓文忠等人的逐渐靠近。

渡危又道:“我以为昆仑山除了天玄宫之外,其它的早就毁了,彤霞仙子对我所言句句是实,是为我好,哪里知道她……”

渡危正自说话,邓文忠、巴文吉等人已然循着声音摸到左近,一句“住口!”二人同时出手,两道硕大剑光往一株大树的树冠射去,咔嚓声响,剑光扫过,掉下来无数断枝落叶。大喝声中,渡危骑着那怪物从树冠冲天而起,单手一放,雷声一震,下方那株大树主干之上红光一闪,露出一个红符来,红符血迹斑斑,竟是鲜血所画,连同他胯下那怪物的胸膛亦红光大亮。只见周围林中连续闪起红光,一座早已布好的符阵显露原形,把悬天真人及彤霞大师等人尽数包围其中。

渡危叫道:“这五行大阵除是我死,否则休想跳出这五行禁制之中。”骑着那怪物往下一落,横在邓文忠与巴文吉面前,把手一抬,数片落叶在掌心旋转,接着火光一闪,落叶瞬间消失,数道霹雳接连响起,隆隆一声巨响,把邓文忠打得口吐鲜血,面目焦黑,飞出去数丈来远。巴文吉急忙扶了邓文忠退回。

渡危道:“我在这地方住了上百年,哪里也不能去,唯有与草木为伍,这里的一切就是我的世界,你们敢到我的地盘撒野,嘿嘿,真是不自量力。”

彤霞大师黯然道:“渡危,让你时常饱受寂寞孤单之苦,是我的不对。”

渡危注视着彤霞大师,眼神复杂,突然狞笑道:“我今日便要戳穿你的伪善,让大家看看这清高孤傲的彤霞仙子其实是什么人。”

当着众多昆仑弟子的面,渡危指着彤霞大师道:“你们哪里知道,她藏污纳垢,纳我于此,偷欢密林,人前是个得道高徒,天玄宫的宫主,人后便是一个恋色偷欢的……****!”

****之言一出,彤霞大师面色惨白,点指渡危道:“你……你胡说什么?”

惊听此消息,众多昆仑弟子全都傻了眼,虽说渡危之语不可尽信,然人言可畏,当中瓜葛必定是有的,所谓无风不起浪,日后流言,当事者亦如此说话,彤霞大师的一生清誉便算是毁了。

悬天真人面色难看,横一眼身旁的通悔大师,见他垂眉闭目宛如不闻,心下更是不安,深觉在外人之前自爆家丑颜面扫地,冷哼一声道:“污言秽语,不堪入耳。”举掌往远处的渡危拍去。

悬天真人已是动了真怒,一股汹涌澎湃之力从两掌发出,往渡危击去。渡危只觉口目难张,浑身刺痛,惊骇之下急忙后仰,他本是坐在怪兽肩上,这么一仰,除了两脚之外,整个身体挂在了怪兽身后。只听噗的一声,悬天真人大半掌劲都打在了那怪兽身上。这一击似轻实重,瞬间一股劲气爆裂开来。渡危胯下的怪兽发出嗷的一声惨叫,双足平移数尺,在地上抓出两道深深的足痕。

渡危挺身坐起,双手连发,数道火符瞬即而至。

悬天真人挥袖扫灭火符,身形潇洒,落落有余。依着悬天真人本意,这一掌打死他胯下之物,虽不能要了渡危性命,也得叫他滚落地上,抓住后逼他自承乱放厥词,挽声誉与即倒,哪知渡危如此奈打,一击无功尚能反扑。

渡危惊出一声冷汗,摆在前面的双足被劲气所割痛楚难当,暗忖这悬天真人果然厉害,自己托大险些要了自己老命,狞笑道:“悬天,我看你这一帮徒子徒孙怎么离开我的大阵。”一阵风卷起,人影消失不见。苍祯道人与巴文吉等人赶到近前,哪里还有人在。

众人试着向外一走,便被一层红光所阻,竟然被困在了原地。

通悔大师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渡危,老衲与世无争,不与你结仇,你放我走了吧。”不见渡危回答。通悔大师迈脚前进,对面红符一闪,一股无形之力压来,身形顿时凝滞。通悔大师把禅杖往地上重重一顿,又往前数步,那红符愈发明亮,自身所受到的阻碍也是愈加沉重。通悔大师额头冒汗,口中念念有词,忽然挥手,抓在手中的那串佛珠光华大亮,化作二十四道明珠,分打身前左右二十四棵大树,每一颗佛珠击中一棵大树主杆,瞬时红光闪耀,数十株古树吃力难消同时一晃,无数树叶纷纷飘下。通悔大师身上一轻,知道手法奏效,这古树之力被佛珠暂时吸引,那里还敢怠慢,一点禅杖,便要从两树之间的空处跃出。

“好秃驴,哪里走!”渡危骑着怪兽拦在通悔大师眼前。

通悔大师身在空中把杖头一伸,说道:“施主不嫌逼人太甚么?”打向渡危。

渡危骂道:“且不知是谁逼人太甚。”手一张,奔雷打来,通悔大师禅杖一挡,人也随之落下,看似脚步不稳,往后退了一步。渡危见有机可乘,自己手短够不着,对着胯下怪兽道:“快抓住这个秃驴。”那怪兽伸爪来抓,偏偏离着通悔大师数尺被他避过。渡危心痒难捎,叫道:“快抓快抓,看你往哪里跑。”催促着怪兽往通悔大师逼来。通悔大师又退数步,禅杖挥得稍慢,竟被那怪兽一把抓住,五指紧扣,用力拉扯。此时渡危已走入自己布下的大阵之中。

通悔大师忽然哈哈笑道:“施主中计了!”渡危一怔,尚未明白,头顶有人喝道:“渡危,今日本尊要取你贱命!”渡危惊骇抬头,只见悬天真人不知何时已到了头顶,双掌笼罩,向下打来。

渡危吓得心胆俱裂,此时人在怪兽肩头,要想躲避只能离兽保身。来不及多想,脚下一用力,翻身从怪兽头上落了下去。悬天真人并不追击,依旧直下,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悬天真人这凌厉一掌打在了怪兽头顶。一声惨烈嘶叫,扑通一声,怪兽被这一掌打得俯扑地上,激得尘土飞扬。渡危在地上一滚,呼的一声,已遁出阵外。

悬天真人见被打倒的怪兽又要站起,身形急转,绕着怪兽周身接连出掌,只听啪啪声不绝,那怪兽被打得东倒西歪,几乎站立不定,每中一掌,周围的数十株大树便落下无数树叶。直到此时,旁人才知此兽是此阵阵眼,与周围数十颗大树连为一体。渡危把此阵的阵眼画在胯下怪兽身上移动来去,进可攻退可守,确是十分高明,可是贪功冒进,这“阵眼”恐怕转眼就要被破了。

片刻功夫,那怪兽已被打得眼鼻出血,空有獠牙巨爪,不能施展任何威力。看它足下蹒跚,不久便会倒地毙命。通悔大师垂眉诵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旁人见到这般的无情殴打,齐声叫好。梅玉茹不忍再看,把眼一闭。巴文吉见她脸色异样,悄悄伸手握住柔荑,问道:“怎么了?”

梅玉茹道:“我……觉得心中有些怪怪的……总觉得掌教真人打他过于残忍。”

那怪兽在发出一声苍凉悲怆的长嘶之后,两只前爪着地,终于趴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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