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月后。
林初然的实习期通过,工作稳定下来了,勤恳的态度很受领导认可。只是她在公司里不怎么说话,跟同事间也平平淡淡的。卡里定期也会打入一笔钱,林初然心想,看来这个男人还是有一点良知滴。
等回到住所,面对美琳这个暴走花蝴蝶,她忍不住也要拌个嘴,前一刻还你来我往,后一刻有身高优势的美琳就忍不住搓搓林初然的脑袋,颇有妈妈的气势:“怎么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呢,乖,今天你去做饭。”
这样的日子过的也滋润。
...
贤惠的初然宝宝从来不给美琳添麻烦,今天却破了例。
“这小畜生什么玩意儿?!”美琳叉腰,看着她提的购物袋里蜷缩着一只湿哒哒的小动物。
林初然一只脚已经踏进门,另一只脚却有些胆怯。
“是…狗呀。”林初然弱弱的拖了个音,判断着回答,这小动物长的猫狗综合体,以为狗狗会让美琳产生怜惜吧。
朱美琳瞪眼:“猪狗我还分不清啦?不是买菜吗,去这么久拎个狗回来,做狗肉汤?”
只觉袋子里的小狗抖的更加厉害,外面的狂雨也很唯妙的烘托了美琳的心情。天气本来就差,林初然还傻呵呵的要出门买菜,这熊孩子。
“不给..不给你做狗肉汤,你不觉得它很可怜么。”林初然鼓起勇气望向美琳。
这熊孩子反了反了,美琳抖着手指揉揉额头:“你会养狗么,边铲屎边做饭?..”阿!美琳内心草泥马奔腾而过,不能再往下想了。
林初然眼睛亮晶晶的:“它很可怜阿,你看眼睛多像我,我小时候很乖,狗狗应该会听话的,现在这么大的雨,暂时收留嘛。”
“呜汪…”小狗边发抖边配合的搭个腔。
美琳嫌弃的看一眼小狗,再看一眼林初然,终是心一软,捏捏她婴儿肥的脸颊,叹息道:“那赶紧把它处理好,晚饭随便做些,肚子好饿。”
“美琳好温柔,肌肉男要扑到你怀里啦~”林初然喜悦的脱了鞋,提着小狗往浴室跑。
等到七点半,林初然真的随便做了一大碗面。
因为住所确实没食材了,她把唯一的荷包蛋对半分,夹起一半放进地上的小碗,只见一只毛茸茸的白色肉球就挪过来吃起来。美琳坐在餐桌前,挑了挑眉,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严重的公然挑衅,冷哼一声,质问林初然:“你打算拿剩下半个荷包蛋打发我?”
“面和汤都是你的,狗狗看来饿坏了。”手忙脚乱的把另一半荷包蛋丢给白色肉球。
美琳恨的直咬牙,看着地上的罪魁祸首,一条白尾巴还高兴左右扫动,心里暗想半夜趁你们不注意就把它剪了。一边臆想,一边皮笑肉不笑的接过清汤挂面。
…
夜黑风高杀人夜,哦不是,此处正准备杀掉狗尾巴。
一个线条优美的黑影轻手轻脚转开房门。
“什么情况!”冲人的语气吓的床上的林初然一个瑟缩,美琳已经惊讶的来到床边,林初然的手指还滴着血,“狗狗突然咬一口,等我开灯发现它跳窗跑了。”她委屈的说。
“还照顾狗呢,谁伺候谁呀,明早去医院打预防针。”美琳赶紧找来医药箱给她简单的清理包扎。
林初然看着窗外黑漆漆的,憋了一会说:“它好像在给我传递一个信息。”美琳不解的看她一眼。
“它让我快回一趟周家庄。”林初然认真的说到。
美琳把她上下来回看了两次,心里焦虑,狂犬病发作的也太快了吧!
两人坐在床上大眼瞪大眼...天蒙蒙亮,黑夜正欲消隐。
林初然扎在思想斗争里,任由朱美琳把她拖来拽去,大清早的在医院打完预防针不说,还挂了神经内科。
周围突然响起小孩的哭闹声,坐在冰冷椅子的林初然上抬起头,搜索美琳的身影,入目却是一个满脸焦急的妈妈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轻轻拍着安抚。
她顿时苦楚起来。
在离开外祖母,离开周家庄的第二年,林初然按耐不住很想回去一趟,担心外祖母的生活会多么孤单和不适,煎熬的等到暑假,她怀着期待,怯怯的向父亲表达想要回乡村呆一段时间,陪陪外祖母。
炎炎夏日,冰冷的话还绕在耳旁,“我很忙,有本事你自己回去。”林初然闷着一口气,蹬蹬跑回小房间胡乱塞几件衣服,背起书包坚定的踏上回村路。
过了一礼拜,十二岁的小姑娘满脸疲倦的出现在父亲面前,她只怪自己,凭着印象徒步越走越陌生,鼓起勇气问陌生人,也没有谁知道周家庄在哪。林初然想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后,便跌跌撞撞回来了,没有说差点被拐卖,没在意摔伤的左腿,还是张妈着急,见男主人没反对,赶紧带她去医院治疗。
经历过这件事,林初然学会了想方法储存些钱财,关键时候可以派用场,还利用网络查看地图等等,欲想再次回村的时候,一封来自外祖母的信先到了。
信是父亲给的,信上说:要往前进,照顾好自己,勿挂念。
她捧着信纸,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确实是外祖母的字迹,就是没有寄信地址,回信渺茫,心想还是等自己长大有能力了,可以买个房子接来外祖母一起生活呀。
…
林初然回过神来,那个孩子在妈妈的安抚下也停止了啼哭。起身寻找美琳,在转角处迎面和美琳要撞上,林初然刚要开口说话便被她一股猛力拉去3号门诊房,神经内科?..林初然急忙抱住美琳:“我是想请几天假回趟村子,被父亲打压惯了,这点道理也理不清..”昨晚是梦到外祖母,却被小狗咬了一口,可能这样脑海中就想着回趟家回趟家吧,被小狗呼唤什么的,她也觉得扯淡。
长大也是有好处的。
在林初然试图回村的那年,父亲卖掉房子,一同搬去更远的地方生活了。可是村里有想念的外祖母,温馨的家呀,等翅膀变硬肯定要飞回去的嘛。
也不知怎么的,居然很顺利的摸索到这个地图上找不到的周家庄,她跳下中巴车,嘴角微微上扬。
村口的碎石子路已经被铺了沥青,依稀还竖立着几根电线杆,一眼望去没什么人影,显得十分冷清,有点奇怪阿。
她轻声走着路,现在村庄给人的感觉,实在与记忆中的样子对不上。
“是..是初然吗?”突然冒出个声音。
林初然定睛一看,这是周小云的妈妈,村里少有的知识分子。只见她快步走来,脸色带些苍白,上前确认林初然的身份,岁月已经给她布满了皱纹。林初然有些发愣,周小云的妈妈顶多四十来岁吧,如今看上去平白老了十岁不止。
“怎么现在才回来,周二婶去很久了,村子里发生些事情,也没人能联系上你。”中年女人盯着她说。
林初然心神恍惚,心怦怦地剧烈跳动,似乎要碎裂了般的疼痛。
根本没想到这种情况。
外祖母的身体一向很好,虽然过早的一头银发可皮肤依旧滋润有弹性,按年龄算现在也才五十七。林初然心里五味陈杂,颤抖着声音向她告别,往南坡踉跄奔去。
门前的空地已经长满过膝盖的野草,一片萧索模样。林初然脚刹了一下,又飞快穿过,脸早已跑的通红,却手心冒冷汗。
木门虚掩,她轻轻推开,锈烂的门柄掉在地上。
刺骨的冷风传来,昏暗的光线让她看不清东西,现在是秋季阿,却感觉冷风能刺进皮肤,全身冰凉。
地面应该很潮湿,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林初然从包里拿出手机照明,发黄的墙面布了许多蜘蛛网,破旧的家具落满灰尘,几簇杂草在墙角生机盎然…一个很久没人住荒废的房子。
林初然屏着呼吸,离开这里去往后院,台阶也很湿,爬满了青苔。林初然小心的走上去,一个小土包映入眼帘,石碑上刻着外祖母的名字,她顿时移不开步子,跌坐在地上,这下呼吸都好似停止了,眼泪满眶,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自己竟然偷偷过着好日子,连外祖母去世也没回来,真是养了一个不孝外孙女,白眼狼。林初然脑子里一片混乱,恨不得狠狠把自己抽一顿,小时候就不该走,要死缠烂打留下了,哦对,初二那年能找到周家庄也好,都怪自己太笨,连家也找不着,怎么这么没用,外祖母是什么时候去世的?房子看起来荒废很久了阿,收到信什么时候..嗯..离开的第三年,最重要的外祖母为什么突然去世了,林初然飞快思索着,迫切的想知道答案。她逼回眼泪站起来,伸手触摸了几下墓碑,得去找周小云的妈妈问清楚。
不知是哪户人家在用煤饼炉烧水,林初然闻着有些呛鼻,回想起有一次被煤饼炉迸溅的火芯烫伤手臂时,外祖母超级快的就敷上草药。鼻子一酸,眼眶红了一圈,视线也有些模糊了。
再绕个弯就快到周小云家,从小就摸熟村庄的林初燃,让她闭着眼都能找到谁的家。
“唔汪!”听到小狗的叫声。
林初然飞快的扫了一眼周围,往右手边回扫了一遍,咦,这白色小狗怎么和前几天跳窗跑的那只好像,林初然大吃一惊,停下脚步哑然看着它。
白狗小小一只,在原地摇着尾巴转圈圈,肥胖的四肢又好像在蹦着转,模样十分可爱,可林初然没少女心泛滥,她瞪目结舌,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这也太巧了吧,迈了几步想凑近细细看是不是同一只,没想到小狗受到惊吓一般,一溜烟钻到近户人家门后用编织袋掩盖的煤饼里。
林初然反倒一吓,还能躲进堆积的煤饼里?这只白狗好神秘阿,于是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先用手指弹了弹编织袋,没反应,林初然便伸出手掀开了一角,眼前猛然产生浓厚的黑色烟雾,像黑洞一样,里边有无数眼睛盯住她,又好像只是无边无尽的黑,旋转着要将她吞没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