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纷扬笑得更甚:“以后想要说谎骗人,记得先打个腹稿,将来龙去脉、前因后果都想个清楚,不然的话,谎话很容易就会被人戳穿的。另外,骗人最忌讳的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你若不来强调你是赵管家的侄女,不也就无需回答这个姑姑和婶婶的问题了么?”
紫曈平日与赵锦絮说话,时不时耍点俏皮小花招,骗一骗憨厚朴实的赵妈妈,无一例外地占着上风,想不到认识了雨纷扬,在他面前步步失着,沦落为傻子一般,不由得有些沮丧。
此时的紫曈已经在隐隐打算着,将来若能如这位雨公子一般,思辨总是棋高一着,算在别人前头,就太好了。而此时的雨纷扬自也想不到,这个曾被他“指教”骗人法子的天真小丫头,有朝一日可以轻松骗得过他,将他这个精于谋略的人物算计在股掌之中……
这时雨纷扬缓步走去,小丫鬟们都红着脸向他见礼招呼,他却只是淡淡点头。这个高贵公子果然对其余女子一个字都不愿多说,却两次笑语盈盈地与她交谈。紫曈再不去沮丧,转而沾沾自喜。
察觉到自己这心思,不禁暗想:“或许我真是对这人动了情的。”
那淡淡的喜悦萦绕于心,随着意识的重新聚拢而渐渐远去,引发了紫曈心间的一阵不舍。这一觉睡得很长,长到足够她将与雨纷扬的两段相见经历细细回味。而越是回味,她就越是留恋,极力盼着多在那段回忆中停留一会儿,再不要回转到现实中来才好。可惜事与愿违,意识还是逐渐恢复过来。
待得她再次睁开双目,思绪仍执拗地停留于回忆中没有完全收回。面前正仰角对着一张男子脸膛,轮廓曼妙五官精致,如雨纷扬一样好看,一样难描难画。紫曈也无心去琢磨他是谁,琢磨自己这是身在哪里,只顾痴痴地盯着那人看。
这人的相貌与雨纷扬比起来,更多了几分如女子般的俊秀,神情却更显冷毅。那双深如夜空的秀美眼睛望了她一下。
一只皮囊被送到她嘴前,里面的清水缓缓倒入她嘴里。清水一入口,紫曈才感觉到口干舌燥,忙抱住皮囊猛喝了几大口。待得她将皮囊放下,那人又递了一块被油纸包了半边的面点给她。紫曈早已饿得透了,正接过想吃,又忽然顿住了动作。
意识终于盖过了本能反应,恢复了清醒。她这才看清,自己正侧坐在一匹白马背上,倚靠在一人怀里。白马正缓步走在一条乡间道路上,周围是一片茫茫夜色,而被她倚靠的那个相貌好看的人,就是秦皓白。
没等紫曈作何反应,秦皓白扶了一下她的肩膀,说了声:“自己坐好。”跃下马去,牵了缰绳步行。
紫曈正有心挣扎,却见到他自行下了马去,倒有些茫然不解。生平头一次骑在马背上,感觉到身子随着白马的步子摇摆颤动,又不免心慌,赶忙抓紧了马鬃。再看看秦皓白,紫曈心想:“真可惜了如此好看的一张脸,竟生在了一个大恶人身上。”
“大恶人”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一次是想用饿死的办法寻死么?”
记忆碎片拼凑整齐,紫曈想起昏睡前自己正在一条船上寻死。那会儿心伤郁兴来要杀她的事,又被秦皓白的傲慢霸道拱起了火气,她才一时激愤想要自绝,此时情绪恢复了平和,死志也就随之淡去。她毕竟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十七岁少女,心思依旧单纯,积不下什么深重苦难,见到自己活着,先有几分庆幸,又因饥饿难耐,看着手里的面点,就觉得死很难受,饿也很难受,若能不死不饿,就最好了。
于是她很快为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倔强说道:“赵妈妈说过,天下间最委屈的鬼莫过于饿死鬼了,我才不要做那种鬼呢。”当即大口大口地吃起面点来。
秦皓白看看她,神态变得平和起来,转回头去,继续牵马前行。
你爱怎样笑话就怎样笑话,反正我要吃饱了再说!紫曈这样务实地想着,三口两口吃完了面点,拍了拍掉在身上的碎渣。忽然觉察到有点不对劲——衣襟上那道破口没有了,身上穿的是一件完好的衣衫,再稍一翻看,见里里外外的衣服居然都已不是昨日所穿的那身,被彻底换过了一遍。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紫曈指了秦皓白道:“你……你竟然……”话未说完,便因走神而身子一倾,从马背上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