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哎呀,你别念了,她……你不觉得她快死了么?”冬来摸了摸自个儿的手肘,忽然觉得瘆得慌。
“做了这等偷鸡摸狗的事,只是罚跪了一阵子,咱们老夫人已经是开恩了。冬兰,你倒是挺关心她的嘛。要不你去府外寻个野郎中来给她瞧瞧病?”
冬兰一听,慌忙往后退,再也不多嘴了。这可使不得,若是让人知道了,她指不定被剥一层皮下来。
花枝拾辍好送饭的篮子,笑道:“谅你也没这个胆。老夫人没发话,府里上下谁敢擅自帮她。反正饭已经送到了,咱们走吧。”
冬兰连连答应,一面斜着眼看床上昏迷不醒的宋氏,还是赶快走为好。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了。
“吱哑”的一声,关了房门。
直到入夜,宋氏开始咳嗽,浑浑噩噩,却是没有清醒,嘴里含糊叫着:
“我没有……”
“不是我……大夫人饶命……饶命……”
“水……水……”
四更天。
一股烧焦的味儿悄然飘了进来。
渐渐地,隐约可见的火光带着呛人浓烟在整个房间弥漫。
“咳……咳……”宋氏在昏睡中咳嗽,惨白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想呼吸一点空气,她不安地在床上动了动。
眼睛缓缓睁开,恍惚了片刻,吃力从床上爬了起来,捂着脖子艰难咳嗽。不好,眼前是一片火光,浓烟呛得她快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了。
“咳……着火了……咳咳咳咳……着火了……有没有人……”她嗓子因为高烧伤寒,早已嘶哑不已。
窗子被捂得严严实实的,宋氏撑着身子想下床,“噗通”摔了下去:“有人么……咳咳咳……”
腿软实在是站不起来,她匍匐在地上向门边爬了两下,浓烟让她快窒息了,嘴里救命的话还没喊出来,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门外影影绰绰,有人喊了:“糟了!走水了!糟了!快来人啊!”
随即慌慌张张一片混乱,锅碗瓢盆哐当作响。
匆匆起床的下人们赶来,大家都七手八脚灭火。
“着火了?”大夫人捻佛珠的动作一顿。
“是阿,现在那院子的火还未扑灭呢,不过那宋氏是救出来了,方才我还去看了,宋氏那张脸我去看了,哎哟,怕是毁了。”
大夫人霍然起身,扶着椅子的手紧了紧,继而又坐下,嘴角噙了笑:“天意,宋氏这小贱蹄子,看她日后还拿什么来勾引卿儿!”
二夫人连忙打哈哈:“是呀是呀!”
大夫人收了笑,捻佛珠:“查清楚为什么着火了吗?何人纵的火?”
二夫人诧异地看着她,眼神在她脸上扫过,好像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大姐你……还不知道?”
大夫人听她这样说,不由微微皱眉:“你什么意思?”
二夫人微微挑了眉,左眼皮莫名跳了一跳:“我以为,”她说着往门外看了看,确定没人,这才压低声音:“我以为是大姐您派的人,想要烧死宋氏!”
大夫人怒:“胡说八道!我何时想要烧死她了?”
“这……,”宋氏被罚之后卧榻在床,温府上下都知道大姐不喜宋氏。说到底,宋氏不过是个下人,原以为大姐会对宋氏直接下手,可如今大姐说并非她所为,左右没有外人,大姐说这话,她只能信半分,二夫人暗地里思衬了一番,迟疑道:
“那大姐可知道何人纵火么?”
大夫人放下佛珠,斥责道:“我怎知道是何人所为?”抬头唤:“孙姑?”
门外影影绰绰,孙姑推门进来:“老奴在。”
“宋氏那院子着火,知道是何人所为了吗?”
孙姑恭恭敬敬答道:“回夫人的话,是管事房负责打扫的夏婵丫头所为,方才见夫人在厢房商议,徐管家没敢进来打搅夫人,让老奴代为问老夫人,夏婵丫头如何处置?”
二夫人插嘴道:“好好的打扫怎么会让房子烧起来。闹出这么大的事,这丫头怕是几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孙姑抬眼道:“管家说夏婵丫头方才已经哭晕了过去,说是打扫前院时烧落叶堆,那宋氏住的院子原本就偏僻,前段时间新进府的那批新柴,柴房放不下,就杂七杂八先堆在宋氏那院子里,哪知竟成了火引子。”
大夫人慢悠悠喝了一口茶,道:“传话下去,擅自做主搬移新柴的一干人等各仗责三十板,扣半年薪,至于夏婵,没收房中一切财物,先将她关起来,家法处置还是送官府发落,容后再说。以儆效尤,其他人以此为戒。”
“是。”
“……,”二夫人不敢再答话。
温尔雅时常想,若是那一把火把娘烧死了,或许,后来什么事都没有了。
宋氏依旧是活了下来。
那场大火后的凌晨,徐管家看着那宋氏怪可怜的,脸上的伤,怜悯之下,悄悄叫来大夫来给昏迷的宋氏瞧瞧。
这一片瞧不打紧,意外发现了宋氏竟然是喜脉。
这下事情大了,顾不上悄悄找了郎中给宋氏瞧病的事被怪罪,徐管家慌忙上报给孙姑,让她老人家来瞧瞧。
宋氏有喜了?谁的孩子?
自然是温少卿的。
温家一脉单传,有后了。
这个消息惊动了温府上下。
“混账!庸医!”老夫人拍案而起,气得浑身发抖,手中佛珠都拿不稳了,怒喝道:“去医馆叫钱大夫去看!”
指不定是故弄玄虚。
“夫人,稍安勿躁。”孙姑姑道:“我方才也跟过去摸了脉,确实是喜脉。”一把火人没烧死,却烧出了喜脉。这宋氏还真是命大。
孙姑姑通透医理,若是她也摸出了喜脉,那宋氏就是真的有喜了。
“孽障!那贱婢怎配怀上温家长嫡……”老夫人怒不可遏。
“老夫人,事到如今,这件事,怕是动不得那宋氏了。”
老夫人捏紧手中佛珠:“怎么,我温家还动不得她一个黄毛丫头了?”
“只怕是她有身孕这事瞒不住少爷,我方才看见宋氏,也好不到哪里去了,她那张漂亮小脸,怕是从此见不得人了。”
“哦?”老夫人转眼瞧着她。
宋氏的那张狐媚子脸,孙姑姑看见了,被火烧伤了。伤得还挺严重的,即便是医治,还是会留疤的:“夫人安心,这宋氏即便是有子,那张烧毁的小脸,日后也翻不起什么浪。不如……”
孙姑脸色阴暗地抬头看夫人。
“有道理,”老夫人心领神会,低声道:“凭这个贱婢也配生出长子,也罢,不宜和卿儿明地里再起冲突妨碍,我与卿儿的感情。待那贱婢产子,找个嘴巴严实的稳婆,待她生产时便是最好的时机,若是个儿子,那便必定是死胎,送她娘俩一起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