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远臻落座，等着他先开口，书桌后面的人穿着墨绿色的军装，领口解开两颗扣子，皮带也脱了挂在一旁的架子上，袖口免起来一截，里面的白衬衫翻了出来，看样子是刚忙完回来不久，所以并没有来得及换衣服。
“你今天怎么想起去祈缘节了？还招惹了吴家那个小丫头。”他放下手中的钢笔，看向叶远臻。
叶远臻并不像平日那样懒懒散散地坐着，反而身体绷得笔直，做得规规矩矩的，双手置于膝上，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没什么，不忍拂了姑母一直邀请的好心，所以去看了看，没想到吴敏之会和吴家来那么一出。”
“推了也罢，吴家那个小姑娘娇生惯养的厉害，更何况，吴家气数也快尽了，一个弃子也配不上你的身份。”他呷了一口茶，淡淡的语气和叶远臻有着十分的相似，可却让叶远臻不由得觉得这句话太过薄凉和寒冷。
“您就是叫我来说这件事的么？”
“哦……还有，今天那个沈家的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叶远臻深暗的眸子微不可见地动了动，说：“只是一个朋友，当时恰好在身边，所以帮了点小忙而已。”
书桌后的人向他投去目光，叶远臻镇定自若地迎面对视，片刻，那人才说，“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是不懂了，由着你自己去解决吧，只是一点，记住自己的身份，别玩地过火了，要是有了合适的，记得带来给我看一看……”他停顿了一下才说，“虽然，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是我还是希望能亲眼见到你幸福，你娘她……”
“别跟我提我娘！”叶远臻像是被戳到了脊梁的猫，突然暴怒起来，额头上的青筋毕露，声音也提高了不少，门口的警卫听到声响，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帅，没事吧？”
里面出来充满威严的、十分熟悉的声音：“没事，你们不用管。”
叶远臻强忍下心头的怒意，才一字一句地说：“你没有资格提她。”
那人迟疑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哀伤，然后十分颓废地低下了头，语气无比沧桑地说：“我知道，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当年我无力挽回你娘，现在局势复杂，我也不能亲自承认你，委屈你们了……”
叶远臻看着他，他脸上已经刻上了岁月的风霜雨雪，额头上生出了三道沟壑般的皱纹，鬓角也有了白发，什么时候，他也老了呢？
“阿臻，我的位子，迟早是你的，我一直熬着，就是希望能熬到你手握实权的时候，到那时……我就能去地下，去找你娘了，我欠了她那么多年，我得给她去道歉。”
叶远臻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他心间像是堵了什么东西，憋闷而难受，最后通通化为一滩苦水，直从食道通到胃部。
“我……知道了。”叶远臻低下头，声音有些沙哑地说。
“我今天叫你来……其实还是因为，我计划最近几日把北营的一部分兵力调给你。”
叶远臻默默抬起头来：“要，开始了么？”
半晌，对方才有了回应：“开始吧，我也等不了多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