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出了一道路口,拐向大路,沈初见旋开瓶盖,置于面前,一股淡淡清凉的药味徐徐而来,她闻了闻,问到:“是枇杷膏?”
“对,大夫说了,对治你的咳嗽很管用。”
“谢谢你。”沈初见眸子明亮,带着真挚的笑意。
叶远臻双手垫在脑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嘴角却微微上扬,“记得每天喝。”
“嗯。”沈初见点点头。
叶远臻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一双深色的眼睛里含着让人看不明白的情绪,半晌,他收回了嘴角的那一抹笑容,脸部的线条绷的笔直,刀刻斧凿般的锋利,这股锋利一直延续到眼眸中去,带着几分隐忍的凉意,他好似轻轻地叹了口气,但又过分的轻,转瞬即逝,快到让人分不清是否真的发生过一样,他把手臂放了下来,在膝盖上用指尖轻轻敲着节奏,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那个……今天的事情,你,应该明白吧?”
沈初见楞了一下,直起头看向他:“我……明白什么?”
“今天……都是一时情急,只有你,才是最好的选择,你要懂得。”
沈初见眸子暗了下去,随即又扯起一个清淡的笑来:“……我懂了,你,放心吧。”
“那……就好。”他说罢闭上眼睛,浓密修长的睫毛安静地垂下,在脸上打下一片小小的阴影,不知为何,沈初见看着他的眉目,总觉得上面布满了沉沉的疲倦。
她慢慢收回眼神,心里有些莫名的憋闷,明明是他霸道,明明是他肆意妄为,明明……明明他们说好了是朋友的,可是他现在又摆出这幅样子,好似真正难为的是他才对,她原以为,自己见过了他受伤后的脆弱,见过了他深藏不露的面目,甚至,还见过了他童年不为人知的一份记忆,她原以为,这样他们哪怕不算是生死之交,也是患难与共了,可是,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将这份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信任打破……
沈初见真的看不清了,他的心太过复杂,有着七窍玲珑,深沉似海又精于谋算,而自己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他说过,他们是相似的一类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这种人,有最直白的野心和不甘心,所以才能轻易嗅到同类,但是,沈初见却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尚未修炼出人形的小妖,而他,已经是得道千年的老狐狸精。他们真的是同一类人么?可为什么自己嗅不到他的气息呢?是他故意藏了起来,还是……他说的根本就是谎话?
车子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经过喧嚣热闹的铺市,黄昏的余晖撒在道路两侧的店铺飞檐上,又落到地面,车子飞快驶过,两旁的物景不断拉长,变得模糊,沈初见将头轻靠在一边,落日的光辉穿过车窗照到她的头顶上,形成一个浅浅的光圈,又撒落到叶远臻线条分明的侧脸上,使得他整个人仿佛都柔和了。
沈初见缓缓伸出手,似要抓到余晖,橘黄色的暖光却穿过她的指尖,丝丝缕缕,缠绕不绝,为什么你一会儿近,一会儿远?为什么你有时是一轮一抬头就能看见的月,有时却是一阵毫不留恋飞快而过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