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见有些心烦,揉了揉太阳穴,尽量耐着性子地说道:“你说了这么多,都是你的猜测罢了,我只有一句话,证据呢?没有若没有证据,来我沈家撒野的人,你也不是最能耐的一个,我看在小萤的面子上,不愿意为难你,你要是想清楚了就自己走,要是还想撕破脸面,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程二一看沈初见年纪不大,原本想要震一震她,没想到沈初见根本不觑他的这些手段,他眼珠子转了三转,突然捶胸顿足地哭嚎了起来:“哎呦喂,我可怜的外甥女啊,你这么这么命苦,从小就死了爹妈,舅舅没有办法,才把你送到大户人家做下人,没想到遇到这样的黑心人家,害了你的性命哎,你倒好,一死了之了,你让舅舅我上哪去给你说理啊?舅舅连你是怎么没了的都不知道啊,我现如今好不容易挣了些钱,我们的日子才好过了,舅舅本想接你回去享福的,没想到啊,你年纪轻轻就先我一步走了啊……玉萤啊!玉萤!你睁眼看看这些黑心肠的人!害你的人是会遭报应的呀!”
沈初见连日操持小萤的后事,几乎没怎么休息,本就神色烦躁,又让程二这样一闹,更是心烦如麻,她拧眉一挥手,立即上来两个家丁,一左一右地架住了程二,那程二哪会让他们制住,登时坐地打滚、胡乱蹬腿,一时之间两人都无法耐他如何,沈初见沉着脸看着他,终于出声:“程二,你闹够了么?”她表情明显十分不悦,尽量压制着怒意。
程二喘着粗气曲了一条腿坐在地上,他舔了舔嘴上的死皮,粗鄙地吐了口唾沫说道:“你们沈家今天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没完!”
沈初见站起身来,道:“来人,把他轰出去。”说罢也不再看程二一眼,转身往外走。
又进来两个下人,一共四个人将程二双手双脚抬起来开始往出搬,程二挣扎了半天也无法,遂大声呼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沈初见走到门口,忽然停下了脚步,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下人吩咐道:“放他下来。”
程二被扔到了地上,他扶着腰哼哼唧唧了半天不肯起来,沈初见走过去,十分严肃地对他说:“我有话要问你。”
程二依旧赖着不起,沈初见又道:“是有关小萤的事。”
程二鼻孔朝天重重哼了一下,没好气地说:“刚才还要把我轰出去,现在又来说好话,你不会是心虚了吧。”
沈初见走了回去坐下,对他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这样吧,直接一点,我们各取所需,如何?”
程二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堆笑道:“沈大小姐果然是聪明人。”
沈初见问:“小萤上次收到你的的话回去,呆了多久?做了什么?她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程二道:“我也疑惑呢,上次你们府上来了个人问我小萤那丫头在不在,我说不在,早走了,又问走了多久,怎么走的,我当时喝得有些多,也糊涂了,没有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牵扯到曲玡山土匪之事,死者名誉为重,沈初见不愿和他过多解释,只说道:“小萤那天临时有事,回来的有些晚,所以我有些着急,派人去找你问问。”
程二点了点头,说道:“本来她舅娘是要留她住的,她说不住了,要急着回去。”
“你的那些钱是从何处得来的?”沈初见忽然问。
程二胸脯一挺道:“那都是我在赌坊赢来的,光明正大!我可没有做别的什么啊!”
沈初见眼眸闪了闪,“哪家赌坊?”
“一奉堂。”
沈初见沉默了一瞬,才缓缓问道:“赢了多少钱?”
“一百五十块大洋。”程二有些得意地说。
“然后呢?你用这些钱盖了房子,还娶了媳妇,对么?”
程二惊道:“你怎么知道?”他又一想,可能是小萤那丫头回来说的,便嘿嘿一笑道:“是啊,上次叫她去,也是让她见见她舅娘”。
沈初见拇指摩挲着食指关节,长久地没有说话,程二打量着她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你问得我可都说了啊。”
沈初见看了他一眼,“你这样上门来闹,无非是图钱,我也不是没有法子打发走你,可是念在小萤的份上,她在这世上也只余你一个亲人了,这里是两百块大洋,你拿去吧,当做我们沈家给的体恤,你回去好好过活,莫要在挥霍无度,小萤是个好姑娘,她情长,下辈子会转个好世的,望你也能给她积些德。”
程二一见钱,眼睛都直了,他嘴角抽了抽,强加镇定地接过了钱,口里胡乱道了两声谢,喜上眉梢正要走,突然又停住了脚步,有些唯唯诺诺地说:“那个……小萤的事……”
沈初见道:“她心上人英年早逝,小萤没有想开,便跟着去了,只是这些,节哀。”
程二讪讪一笑道:“我是说,小萤的事,我就权当她是福气薄,去找她那短命的爹妈去了,至于……其他的是什么事,我只当做不知道,我是不会出去乱说的,你放心。”
沈初见眼里蓄起了凉意,“你走吧。”
程二将钱往怀里一揣,喜气洋洋地走了,全无半分之前进来的悲痛之色,沈初见沉下来脸,站起身来,对外说道:“叫老张过来一趟。”
“小姐找我?”老张进来问道。
沈初见道:“张叔,你替我去莲安村查一查,小萤那个舅舅程二的事情,越详细越好。还有,一奉堂的赌场你也去看看,我要知道程二在一奉堂的事情。”
老张虽不知所以然,但见沈初见严肃的神色,答应道:“哎,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沈初见拿了五十块大洋给他,“张叔,你替我去一奉堂里看一看,拿这些钱稍微试几把,不论输赢,回来告诉我里面的大致情况即可。”
老张道:“小姐是要查什么吗?”,沈初见点点头,没有说话,老张便拿着钱走了。
晚饭时分,老张风尘仆仆地回来,沈初见见他忙问道:“怎么样了?”
老张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先去了一奉堂,看了几圈,人家说不玩就出去,我只好用小姐给的五十块大洋玩了几把么二宝和六地儿,结果只赢了头一把,往后的钱全输了。”
沈初见道:“你能看出庄家作弊么?”
老张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我起先赢了一把,心里不免觉得高兴,便想着运气好能再赢几把,没想到越到后来越输,怎么都赢不了,就想着怎么把本捞回来,可是后来五十块钱输了个精光,我现在是明白那些赌钱的人了,起先尝到了甜头,到后来越赌越输便赌红了眼,若不全输完,是下不了这赌台的,这简直就是害人。”
沈初见沉思了片刻道:“我以前在书中看到过,在赌场中,都是有人在暗中操控的,先让你赢一把,把你的心吊起来,留在赌桌上,后面就开始动手脚,让你不住地输钱,输了之后又想着捞本,便一发不可收拾。”
老张道:“正是这么个理。”
“那程二呢?”
“我去问了一圈,程二本就是无赖,天天混吃混喝,一有点钱就钻进了赌场里,但十有八九都是输的,没想到不久前突然转了运,让他连赢了好几局,赚走了一百五十块现大洋,他拿着这些钱回去翻新了房子,他在隔壁村有个相好,那女人是个寡妇,也是,”老张顿了一下,才有些难以启齿地道:“也是个暗娼,她知道程二发达了之后就找上门去,程二也没有老婆,两人便一拍即合过起了日子,前几****把小萤叫回去,就是见那个女人去了,小萤走时还给他留下了十五块钱呢,听说他们没过多久就把这些钱挥霍一空了,那无赖这才上门来闹,巴望着借着小萤的事能让小姐再给他一些钱。”
沈初见听完,良久地沉默,她心里突然有种陌生的寒意,激得她浑身发抖。
她站了起来,只说了一句话:“备车。”
“小姐要去哪里?”
“叶府。”她缓慢地吐出两个字来,脸色隐隐发白。
忠叔正在院子里浇花,他微微佝偻着腰,侍弄着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小厮过来报:“管家,沈小姐来了。”
忠叔浇花的手一顿,他有些艰难地直起腰来,说道:“嗯,我知道了。”
沈初见穿过长廊走了过来,忠叔放下花洒走上前说道:“初见小姐过来了。”
“他在哪里?”忠叔见她面色不善,心里记着少爷吩咐的事,不免担心了起来,“少爷说初见小姐若是来了,直接去青园找他就行。”
“嗯,知道了。”沈初见没什么表情地说道。
忠叔右眼皮有些突突,他心里念叨:这两人是怎么了?少爷这几日一直闷闷不乐,像是有什么心事,一个人时不时地总是望着外面发呆,像是在等什么人,却又一句话都不肯说,看初见小姐这个样子,两人应该是闹了什么矛盾……哎,他老了,年轻人的事也管不了,只能让他们自己来解决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