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安娜正躲在第六层甲板的一个女卫生间里,她现在已经吓坏了,刚才发生的一幕至今仍然让她印象深刻。
发现船上情况有变之后,尤里和德米特里立刻带着安娜离开了房间,他们不想被堵在房间里等死。但是他们很不幸的在走道上遇到了搜索甲板的敌人,枪战立刻爆发。
双方的火力差距非常明显,对面至少有三把AK104突击步枪和两把AKMS,连射火力压得这边两只小手枪根本抬不起头。安娜在这种时候异常的乖巧,紧紧的抱着脑袋蹲在角落里,她的身体瑟瑟发抖,但却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她仿佛又回到了几岁的时候,在跟着父亲东躲西藏的日子里,她懂得了两个道理:一,冰冷的铁块永远也不可能用身体捂热;二,有麻烦的时候尖叫根本无济于事。
德米特里抬手射了两枪,敌人的反击导致他身边的墙壁木屑纷飞,钢板墙内侧贴着的木胶板都露出来了,他躲在门边大声喊道:“尤里,我们不能再等了,他们火力太猛。”
尤里当然知道,问题是他们无法离开这个房间,这该死的游轮通道都是直通通的,如果想逃走,肯定会被对方射死在走道上。现在他们已经被压制,开火都没法瞄准,只能把枪管伸出去乱打,威慑对方让他们不敢太接近,但这样下去他们的子弹总会打完,那时候简直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他回头看了看房间内部,这是个所谓的海景房,也就是船上最差的房间。有一张双人大床,一个有沙发的起居间,旁边则是私人浴室和洗脸盆,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而且就算是躲起来了,那些人也会彻底搜索这个房间。
“从上面走!”德米特里提醒道,他指的就是通风管道。
尤里摇摇头,那个通风管道太狭窄,只能通过身材不那么健壮的人。他和德米特里都是接近一米九的壮汉,膀大腰圆很有威慑力,但是想钻进通风管道那就太难了。
德米特里吼道:“你他妈还犹豫什么,再拖下去就没机会了!”说完他又低声说道:“想想你的家人,别干傻事。”
尤里知道这是赌博,也许当初就不该上这艘船,但是现在他别无选择。或许是因为他们俩陷入争吵,外面的枪声也稀落起来,尤里注意到这个情况,伸手对外面就开了两枪,顿时外面的枪声又激烈起来。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尤里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了,所以也不再犹豫,走过去对安娜说道:“小姐,我下面说的话很重要,你要仔细听好。”
安娜无助的抬起头,她的脸上挂满了晶莹的泪水,尤里掏出手绢递给她,继续说道:“你等会爬进通风管逃走,不要管这边的动静,我和德米特里会拖住他们。”
“什么?”安娜不敢相信,她伸手抓住尤里的衣服,“你们要我一个人逃走?”
尤里点点头:“是的,实话实说,我们俩已经逃不掉了,那个管道太窄,我和德米特里都进不去,而且这里也需要人留下来断后。所以,你必须一个人活下去,千万小心,这些阿拉伯人很可能是恐怖分子,不要被他们抓住。”
安娜使劲儿摇头,开玩笑,这不是过家家,是真的子弹横飞。她曾经很讨厌这两个保镖,怨恨他们把自己从洛杉矶抓回来,但是现在要离开他们,却又让她感到非常不安。而且,如果尤里说的没错,这就意味着他们俩死定了。等到子弹打完的时候,他们就会被对方抓住,或者直接乱枪打死。
不!
不要这样!
安娜现在的心情就好像即将被老鹰推下悬崖的雏鹰,惶恐、惊骇混杂。她的理智告诉她,这是唯一的办法,但是她的感情又很难接受这种事实。刚刚还说笑的人,也许再也见不到,或者再见的时候已经是个死人。
德米特里又换了一个弹夹,缩回门边喊道:“快点,我的子弹不多了。”
尤里不再犹豫,强行拉起安娜,把她推到洗手池边,催促道:“上去,快点!”
安娜泪如泉涌,但却依然没有哭出来,她被尤里推到洗手池上,然后踩在尤里的肩膀上,慢慢的托开那扇换气栅格,又在尤里的帮助下爬了进去。尤里推了一把安娜的脚,让她更省力的爬进去,然后叮嘱道:“听着,安娜小姐,告诉老板,我们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好了,现在把栅格还原,赶紧离开这儿!”
安娜流着眼泪把栅格还原,开始漫长的攀爬,开始的时候她还能听见枪声和德米特里的吼叫以及尤里的骂声,但随着她拐了个弯很快声音就小下去了。在她爬出大约五十多米的距离后,枪声停止了,就算她贴着通风口也什么都听不到。
一片死寂。
她的心沉了下去。
安娜在忍无可忍的时候,终于决定爬出通风管道,因为她实在无法忍受管道里那股臭味。但当她爬出来之后,在空荡荡的通道上走了几步,又听见了一些人说话的声音,这些声音与刚才那些堵住他们的人并不一样,是她听不懂的阿拉伯语。
安娜已经是惊弓之鸟,慌不择路的逃进了女卫生间,躲进小格子里关上门,坐在抽水马桶上抱住胳膊瑟瑟发抖。更让她惊骇的是,脚步声竟然走到了女卫生间门口,有个人不但推门走进来了,居然还开门查看小格子里有没有人。
安娜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她死死的咬着嘴唇,瞪大了眼睛注视着门下方缝隙里那双穿着凉鞋的黑色脚丫。就在那人即将推开安娜所在的小格子木门的时候,外面有个人说了一句话,那双穿着凉鞋的脚转身离开了。
安娜终于松了一口气,轻轻放下自己手里的皮带扣,这是尤里教她的女子自卫术,用皮带扣击打对方的要害可以趁机逃走。但是她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她只是不想束手就擒而已,尤里和德米特里很可能已经死了,在船上她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
可以依靠的人?
安娜的呼吸粗重起来,该死,她怎么把底舱那个家伙给忘了!
当安娜终于想起李承志的时候,黑蔷薇正在第四层的酒吧里搜刮食物,他从墙上的应急箱里找到了一把手电筒、一个急救包、一把万用扳手和一把破窗锤。这些东西肯定都用得着,他把东西胡乱塞进一个黑色挎包里,这个包也是在工作人员换衣间里拿的,想必他们现在用不着了。
酒吧的储藏室里东西并不多,而且因为是酒吧,所以以酒类为主,食物很少。李承志拿了个塑料袋,从储备里挑选了几个柠檬、两条白面包、一瓶果酱、三条香肠、一包调味酱。这些东西足够他吃一天了,而且也能提供充足的卡路里、脂肪和盐分,其他的营养什么的现在顾不上,吃饱就行。
把塑料袋用绳子系好,然后也塞进挎包里,他走进酒吧的小厨房,在刀架上取了几把切菜刀试了一下分量,选了两把比较适合的带上。这种切菜刀很锋利,而且轻薄方便携带,可以充作飞刀或者博斗刀,他自己的TOPS可不舍得当飞刀用。
选好了刀具,他在工作人员更衣室把自己的衣服换了,就算是被恐怖分子发现,他也可以冒充船员,起码可以争取几秒钟的反应时间。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不喜欢光着膀子到处乱晃,胸口的长命锁也得藏好,阿拉伯人肯定不认识这是什么,但银子他们不会不认识。
一切都准备好之后,李承志离开了酒吧,他现在要找个离酒吧比较近的地方躲起来,至少要把今天捱过去。等他的体力恢复了,就算是要做别的打算,也比现在状态要强。
但是老天似乎觉得太亏欠他,特意要给他一个当英雄的机会。
在李承志鬼鬼祟祟的走到紧急通道口的时候,突然听见楼梯下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他连忙闪到一边,却发现那个声音没有移动的迹象,而是就在楼梯下面说话:“小心点,这些东西可以把你直接送上天堂。”
另外一个轻佻的声音答道:“那不是更好,我早就想见识一下天堂什么样了。”
一个较为威严的声音说道:“闭嘴,快干活,今天必须把这些炸药分类绑好,谁要是拖拖拉拉,哈希姆会收拾他的。”
炸药?
李承志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冒着危险从楼梯的夹角里瞟了一眼。他所看到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下面的阿拉伯人从黑色挎包里掏出一大包足有不锈钢饭盒大小的C4炸药,而同样的挎包旁边还有七八个。以李承志的经验计算,这些C4炸药足够把船底炸个大洞了。
最开始那个声音又说话了:“侯赛因刚才过去了,他也带着不少炸药。你说哈希姆为什么要这么多炸药?我觉得有这么几包就足够他用了。”
轻佻的声音接道:“他说要放个大烟火,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威严的声音又训斥:“你们动作快点,不要聊天!”
李承志不敢再呆下去了,他捂着左肩慢慢离开。从这种迹象来看,这位叫做哈希姆的恐怖分子头目显然不打算把船留给美国人,如果他够狠,可以在海豹们上船之后引爆,很疯狂但也很有效。
当然,这么做的代价就是一船人的性命,包括所有的恐怖分子和人质。
也许这个叫做哈希姆的头目没这么疯狂,但谁知道呢,谁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恐怖分子身上,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去天堂。
李承志露出一个微笑,好吧,既然你不想让我休息,那我就跟你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