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苍天空,凛冽朔风;北方的冬,一向来得比较早。
身着黑红交替王袍,头戴八宝顶冠的明长皓,立于山尖眺望远处林立城池,英朗的面容上,神情高远。而他身旁之人赫然便是玄黑色大氅罩身、挺立如松柏的三陵氾逍。
当时万俟御天协同邕国几多上将皆淹于漳水当中,他们二人则率领余下将士回归邕国,重整河山。本以为凭着氾逍计策可以打着“为主报仇”的名号成功立足于邕国,哪料后来民间却忽然传出他们二人“弃主逃亡”的丑事,一时间天下仁人义士皆对他们开始口诛笔伐,任他们如何解释却依旧百口莫辩。
且万俟御天虽然因帝都事件导致声名骤减,但其邕国经年累月所积累出来的声望绝非等闲。这也就是后来兰临风率军攻伐邕国时,许多城池城主打着弃暗投明的名号,骂明长皓“弃主逃亡”、“雀占鸠巢”,纷纷不战而降,竟还得到不少人的称赞。而明长皓与氾逍面对如此窘况,如何能坐以待毙?你有张良计,我亦有过桥梯。氾逍在偶然的机会中得知,项敖居然跟兰临风帐下的重要谋士乔文熙有交情,遂计上心来,想出一策。这才有了项敖转投兰临风阵营之事。
“据说江朔,乃一物华天宝之地!”明长皓和氾逍眺望远方,只要能够更好的实施计划,哪儿都是物华天宝之地。虽说将战场设置在邕国这第一平原上,会将这处春夏绿色盎然、秋冬荒草满地的百里青原之地,从此变成一处人间的修罗地狱!
而另一方,兰临风在项敖进入东城之后遂下令让八虎上将开始攻城破池。眼下已兵分六路连夺十四城,大军如今已开进邕国的江朔平原。
邕国本就地处东方北部,气候长年多寒,地形也多山地少平原。但在邕国为数不多的平原中,却有几片最为著名的邕国平原。此分别为邕国江朔平原、赤勒平原以及长蒙山平原。
而江朔平原,便是邕国最大的平原。其方圆有百里之广,周遭更有山地之险;遥遥望去,一碧如洗,颇为壮观。
此日,江朔平原上,几只鸿雁,横飞于天;百里之地,蔓草荒芜。
应邕国之邀,兰临风遂率五十万玉军北上,直达江朔。而明长皓则以氾逍为军师,以姜琦、卫余、千易等为将,率三十万邕军会师江朔。
然当玉军于江朔安营扎寨,兰临风身披白蓝战甲,墨发披泻;端首明姿,坐帐中军。座下聂云卿、祁宇麟、乔文熙、武承义、君莫笑以及八将皆列于其下,就当前局势共同探讨。
本来一路北上,畅通无阻。谁知明长皓和氾逍竟会集结三十万大军会师而来,竟要与他们决战江朔。这不得不让兰临风等人阵脚大乱,立即召集文臣武将,重新估量未来战局,共同商讨对敌大策。
聂云卿首先说出自己的分析道:“旻、澳长年懈战,不及邕军因前苍王重兵,故我军虽众,其勇猛却不及邕军;旻、澳身处南方,利于稼穑,邕国身处北方,长年多寒,故邕军虽精,其粮草定不及我军。故在下以为,我军与邕军对峙,宜缓不宜急。若能旷以日月,则邕军必可不攻而破。我军可不费吹灰之力,即生擒二贼也!”
“旷以日月?”祁宇麟顿时猛拍大腿说道:“我等能等得及,然西方霸王却未必等得及呀!”
此言下,众皆叹。东西争霸在即,他们若一直在这儿对垒下去,恐怕西方霸王早就率领百万大军兵临东方了。如何能旷日持久的对垒下去?
“也可回应宣战,摆阵江朔。邕军武将不如我军,以我阵法对氾逍,输赢未可知也!”
兰临风看着聂云卿双目回望,似蓦然明白他要做什么。不过他还是别过脸去问祁宇麟道:“那依宇麟之见,计将安出?”
众人齐刷刷的将目光定到账中最小的个子祁宇麟身上。却见这身不盈五尺的小巨人祁宇麟却思忖一笑道:“主公,依麟看来,我军谋士武将如云,邕军除却明长皓与氾逍二人,其余皆非成名之辈,我军可分兵而进,即可各个攻破。”说完不待兰临风答应,续道:“便教麟亲率一支兵马,绕过旸谷,直跨北川,自背后奇袭邕军。必可让邕军猝不及防,从而乱中取胜!”
兰临风看了这厮一眼,对众人道:“众卿以为然否?”
乔文熙沉吟片刻,也道:“主公何不正面摆阵对敌邕军,并辅之以祁将军之奇袭之策?”
兰临风诧异的看了这家伙一眼,遂道:“以正合,以奇胜,甚好,文熙脑子尚存。”
听得兰临风半路冒出这么一句,周遭诸同僚皆回首相视,乔文熙登时大囧。话说他不过这几日多跟纳兰待了会儿,怎就成了没脑子了?搞得最近走哪儿,人家先当头一喝道“出门可携脑子乎?”愤得乔文熙每每皆怒目而视,可旁人却似乎依旧有增无减。今日,主公竟然也开始取笑起他来?
“只是……”兰临风细思众人对策后,却道:“江朔平原百里之地,若用奇袭之策,得绕过平原之外的旸谷、北川。其路径比百里平原还长,甚至还多虎豹,其路还多窄道,若是路遇埋伏的邕军,岂不得不偿失?”
众人一想,觉得也道是。可若是直面邕军,虽然五十万兵马多于三十万,可如此以硬碰硬多少有些太过啃硬石头,死伤过多。
最后,兰临风道“此事再议”后便叫众人退下。谁知却唯有聂云卿一人纹丝不动。当营中诸文武走得只剩聂云卿一人时,却听他忽道:“暂不宜战。”
兰临风眼露询问,聂云卿则毫不避讳道:“西方星驰野也不过刚收复西蒙、索尔二国,海约尚在启程中。明、氾二人,声名已烂,不过冢中枯骨尔,我等何须急于一时?”
兰临风则苦笑:“汝不知海约王百里天骄倾慕星王久矣,星王只需许以王后之位,海约即可不攻自破。”
“主公以为星王会同意?”聂云卿一言直击兰临风内心。
兰临风沉吟片刻,似将心志复坚了一番,遂答道:“若是孤,孤会同意。”
聂云卿蓦地挑高了双眉,狭长凤目明显蕴着隐怒,像是随时能点开一团火似的脱口而出:“天下果真这般重要?”
兰临风脑袋枕于椅座,阖上双眼,几近默认,聂云卿气得头也不回的转身即走。兰临风这才睁开眼睛望向那青衫愤然而出的背影,怔忪双眼间隐有无奈暗生。
这是自上次澳国东城大吵一顿后,又一次的不欢而散。即便讨论公事都能讨论到吵起来,他们也是神了。聂云卿这小子一直这么对她贼心不死,以后恐必生事端。可她除了用他还能如何呢?这等退可安邦治国、进可攻城破池,甚至能在两军交战间敏锐嗅到战局成败,并能见解深刻、精准分析战况的天赋,整个军帐都属他为最。更何况,聂云卿这小子向来喜好军阵。其在军阵上的天赋异禀和研究之深,恐怕连她都自叹弗如。这等于争霸上必不可少的才能,岂能轻易弃之?蓦地想起方才两人讨论的话题,兰临风暗暗思忖:若能留下你只能用此法,那我自是不介意。然我却深知你骄傲执着,定不会甘心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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