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杆猩红的旗幡高高挂起，上书“天下壮士角力”六个大字，地上还竖着两杆小旗，各自写着“朔方杜建业”“长安陈子公”的字样。杜陈二人早早地就沐浴更衣，梳洗换装，分别穿上了边塞武士和长安剑客的短衣装。现在，他们更显出年轻气盛，威风凛凛。
站在场子的中央，他们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冷眼恭迎着各位挑战者。
有人远远地看到了旗幡，好奇地凑了过来，一点点地，人越来越多，一时间把道路都堵塞了。
“两位勇士，大冷天的，你们为什么要在这西市热闹地方摆擂呢？”
“此地是英雄辐辏之处，我等以武会友，静候天下高手切磋武艺。”
“嗯？你们都比那些武艺呢？”
“哦——相扑、拳脚、刀术、剑术，哪样都可以！”
“哟，蛮自信的。看起来有一场大战了！”
“呵呵，是的。”
旗幡在风中猎猎作响，观众越来越多，可是，就是不见有人来挑战。杜勋有点沉不住气了，焦急地东张西望。陈汤冲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好戏在后面呢。
终于听到了从藁街那面传来的嘈杂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快来看啊！四夷高手联袂大出击，挑战大汉武士！一场汉番大战即将上演，太有看头啦！”有人在免费地吆喝着。杜陈二人相视一笑。
这时，就见场子东南角上刷拉拉自动地闪开一条路，四位蛮夷武士呲牙咧嘴冲了进来。
陈汤和杜勋忙走上前，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作揖。可是，一个头上梳着无数小辫、身着南蛮服装的小个子跳了起来：
“你们汉人就是喜欢讲究那些没有用的礼数，能不能直截了当来比武呢？”
陈汤嘿嘿一笑，又是抱拳，可话语里分明带着嘲讽和指教：
“壮士，武者，止戈也，目的在最终消除拼争厮杀。所以，我们比武，意在以武会友，更需以礼相待。想想，若没有了礼数，天下岂不乱了套吗？”
这四人看得听得早就不耐烦了，那小个子更是恼怒不已：
“哼哼，我们蛮夷之人没有礼数也照样活得挺好，不像汉人为利益而兄弟厮杀。少啰嗦，我问你，你们谁是杜子业？夜郎国太子贴身侍卫靡靡跟你较量一下相扑！”
杜勋一抱拳，报以哼哼一笑：
“在下就是！”
“慢着！”就在两个人将要动手之时，一个高个子匈奴人喊住了他们，他跨前一步，也抱了抱拳：
“我是匈奴质子罕图，有一件事要与你们商量。”
陈汤一点头：
“说吧。”
“既然你们要讲究礼数，我们就得定定规矩。”说着，他挥舞了一下拳头，“你看，是打到什么地步为好呢？”
陈汤故意地扫视了一番对手：
“依在下之见，还是点到为止好。”
“不！”罕图轻蔑地回复陈汤，“我看就放开手脚打，是生是死，责任自负。怎么样？”
“哼哼，就按你说的办，生死自负！”
靡靡已经等不及了，二话没说，噌地一下窜到了杜勋面前，两个人的双手立刻搭在了一起。对方一脚扫向杜勋右腿，杜勋纹丝不动，又一脚扫向左腿，杜勋还是纹丝不动。靡靡急了，后退一步，向下拉扯杜勋，可杜勋还是稳稳地站在那里。一时间，靡靡呆住了，半天才想起来把手伸向腰间。罕图冲他高喊了一声：
“对！使用毒——”
就在这时，只听杜勋大喝一声：
“呔！”他揪住靡靡的衣服，使劲一扯，“你还是哪儿来哪儿去吧！”
扑通一声，靡靡被甩出了人群，观众齐声叫好。
“做得不够好。兵法的最高境界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杜勋谦虚地回应众人。
一个胖胖的的武士，在旁观阵，一直默不作声，此刻，他一张嘴，脸上陡然出现一道横肉。他用食指点着陈汤：
“你就是什么长安陈子公吧？来，我扶余啉里拉跟你一较拳脚的高下！”
两人退让出一块空地后，陈汤示意对方先出拳。啉里拉没有客气，瞅准陈汤胸部，助跑了两步，嗖地一下，他飞身而起，朝着陈汤胸前斜踹过来来。这一脚势大力沉，挨上了，非死即残，众人都惊呆了。
只见陈汤没有挪脚，轻轻地一侧身，就听忽地一声疾风而过，他躲过了啉里拉的一脚，而对手也稳稳落地。扶余人一抬下巴，意思你来吧。
陈汤也是后退几步，然后双手比划了几下，双脚慢慢升空，迤逦而行似蛇行一般，令人眼花缭乱，难辨踪影。啉里拉还愣着的时候，陈汤的两拳飘飘忽忽地就送到了他的眼前。扶余人啊地一下，大吃一惊，也想侧身去躲，可是，那双拳总是如影随形缠住他，并伴随着呼呼的声响。大概是那拳师明白陈汤是拳下留情，于是，结结巴巴地挤出几个字：
“壮士，我输了！”
陈汤也轻轻地落地，一抱拳，做出一个送客的姿态：“请！”
就听罕图嗷嗷喊道：“伙计们，抄起剑来，跟他们一决死活！”
陈汤定睛一看，罕图的身边还有个匈奴人，个子矮点，该是仆从。这四个人都拔出放射着寒光的宝剑。
“上吧！”陈汤和杜勋没有动，而是双手抱膀。那四个人刚想前冲，又停了下来。
“壮士，怎么不抄起你们的剑来？”观众替他们俩担心开了，大声呼喊起来。
“哼哼，不急不急。”陈汤冲着观众笑了笑，缓解一下紧张气氛，“我们用的大汉剑法，乃无影之剑法，讲究的是后发制人！”
那四个人扑了过来，陈汤杜勋背倚着背，双拳向外，目光如炬，盯着对手，一动不动。可是，在那四个人眼里，陈汤杜勋分明是手执四把钢剑，寒光一闪，朝着自己胸前刺来。于是，他们先有了怯心，脚跟往后撤，来躲避对手，可那寒光总在眼前。半天他们终于看明白，对手的手中根本没有剑，这才围着陈汤杜勋，一阵乱刺，可总刺不到地方，反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几个回合下来后，他们已精疲力尽，身体晃动起来。这时，就听到陈汤大喝一声“开”，两个人四拳化作四掌，向前猛地一推，只听当朗朗，对手的宝剑掉落在地上，四人应声倒地。
哗——掌声响起来，有人大喊：
“壮士，打死他们！他们不说生死自负吗？”
“各位乡亲，我们既是以武会友，就要以德服人。对蛮夷之人，我们更得有宽广的胸怀，更何况他们也领教了我们大汉的威风。”说着，陈汤一挥手，“我们还以以礼相送吧。”
观众们又是自动闪开了一条路，目送高个匈奴人罕图领着那三人狼狈不堪地离去。
众人渐渐散尽的时候，有人小声地叫住了陈汤。陈汤反复大量眼前这位高大瘦削的中年人，不知他是谁，要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