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校练场,在擂台上等待他们的已是换下铠甲身着号衣的李开。
“我是你们的督监,自然负责你们在以后一个月的训练。现在,从军营出发,跑到前面的山上,再翻山回来,记住,一定要在酉时三刻前回营,迟到者一律不许吃晚饭。好,现在就出发,在沿路上会有人看着你们,所以不要耍小聪明,都给我老老实实去跑!”说完,一声浑厚的角号响起,全体新军宛如一条黑色的巨龙从军营蹿出。
李开口中“前面的山”伫立在几十里外,山是不高,却十分陡峭,要想在三个时辰内赶回,实属不易,而且,现在正是一天中最炎热的时候,其中的艰苦可想而知。
队伍中的慕容和誉看了看远处的山,心底那股不服输的性子被激起,迈开步子就往前跑。
一旁南宫羿看了看微鼓的肚子,宣泄着自己的不满情绪,嘴都快撇掉了,“刚吃饱就跑,有没有人性啊,还‘前面的山’,根本就在几十里外!”
“走点远路,你就嚎,谁让你吃那么多?”慕容和誉没好气地回道。
南宫羿耷拉着脑袋,“我不是饿吗?”又看了一眼山,“可这也太远了!”
“那小羿,不想和我比比吗?来啊。”说完,慕容和誉带着奸诈的笑加速向前跑去,只听得一句高音量的“你耍诈!”南宫羿就被甩在身后了。
烈日高照,连脚下的土地也变得灼热,地气蒸发缓缓升起,使前方更加飘渺。汗珠沿着慕容和誉的鬓角滴落下来,气息也开始变的沉重。
慕容和誉看前面的路,这才跑了不到一半的路程,快要不行了。如果连一座山都征服不了,那还有什么用,拿什么去争天下?顺手擦去额头的汗,脚下不免快了几分,朝着山峰跑去。
这是慕容和誉的性格,越战越勇决不放弃,坚持到底。若不是他的这份坚持,怎能耐住项准长达十年之久的训练?何况这训练还是常人难以承受的。
一个时辰过去了,原本稠密的队伍已零落不堪,稀稀拉拉一长路。大多数人机械性的向前迈着步子,只有少数依旧在跑,慕容和誉就是那其中的一员。因为慕容和誉从小就在项准的身旁受训,所以无论是耐力、力量还是韧性都要比一般人强,即使新军中大多都是二十以上的,慕容和誉也毫不逊色。
队伍最前方,是一壮汉,膀大腰粗,迈着大粗腿向前狂奔,时不时还要向后看看,一脸得意,不是新军一霸郭林是谁?
郭林又一次得意的回头,“那些笨蛋怎么能赶得上老子?哈哈~”再一转头,脸就变了。他身后不远处紧跟着一少年,步履轻盈,似要追上来似的。
“怎么回事?”郭林腿下生风似的向前跑去,“臭小子,凭你还想超过老子?哼,妄想!”渐渐地,郭林与慕容和誉间的距离慢慢拉开了。
慕容和誉见前面只有一个人了,不顾劳累就赶上去。近了,近了,又近了......两人在山道上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追逐战,谁也不服谁,终于在临近山顶时,慕容和誉赶超郭林。
在山顶上狂奔,体会着与天更近的快感,领略着一瞰江天的豪迈。超越,超越!我要更强,我要力量,我要去追梦!慕容和誉此时此刻享受着胜利带来的兴奋,这是他自火烧翠屏山一事来,第一次宣泄自己的情绪,憋在心里的委屈化作一声长啸,响彻天地,宣泄他对命运的不甘,向世间证明他的存在。
长啸过后,慕容和誉心里痛快不少,习惯性的去找小羿,回头,就对上郭林气坏了的大黑脸。
此时,两人有了同样的心声:竟然是他?
慕容和誉双眼一眯,果然是冤家路窄,顺便反省,光顾着跑了,忘了小羿。慕容和誉逐渐慢下脚步,等着南宫羿。
这时,郭林几步冲上来,两只眼睛瞪得铜铃那么大,一副欠揍的表情,咬牙切齿的道:“跑不动了吧,小子。告诉你,老子才是第一,你他娘连个屁都不是!”
慕容和誉未答话,只是冷冷望了他一眼,转身原路返回。
“你...”郭林显然被慕容和誉的眼神吓到了,气地脸色铁青。
再说那南宫羿拖着疲惫的身躯在队伍的最后面奋斗。挽弓搭箭那是他的强项,力气大嘛,天生神力,可说起耐力,唉~他要是强点,能在最后吗?
这已经到申时四刻了,离酉时三刻已不到一个时辰,南宫羿却还在山脚下,以他这样的速度是万万赶不到的。
唉~都在最后了,还急个什么劲,先歇会儿再说。就这样,南宫羿在山脚不远处停下,倚这一处草垛躺下了。
“大哥就这么丢下我走了。”南宫羿手里拽这几根干草有点失落。
“谁说的?”熟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重重的喘息。
“大哥!”南宫羿立马精神了,瞪大了双眼看着大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慕容和誉弯着腰,尽力平复气息,“我要不回来,指不定你在哪儿偷懒呐。”
“嘿嘿,我不是累了吗?”南宫羿送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尽力赔笑。
奈何大哥不领情,“那也得跑,走,我俩一起,即使不能在酉时三刻回营,也要跑完全程。”说完拉着南宫羿跑了。
“嗯。”南宫羿重重点头,追随着慕容和誉的身影跑向前方。
在他看来,大哥就是方向,是绝对的信任,以至于到后来信任变成了依赖,升华为兄弟间的羁绊,远甚血缘之情!
酉时三刻,金鸣响起,大多数新军都已到达,或吃饭,或休息,而早在酉时就到达的郭林却一直守在辕门旁。他在等待,等待慕容和誉。因为他忘不了慕容和誉在山上望他的眼神,那澄澈双眸中尽是自己不知不解的东西,他还从没见过一个人的眼神是如此复杂,如此难忘。
而此刻,慕容和誉与南宫羿还在十几里外的官道上,南宫羿累翻在地,还崴伤了脚,几乎没有任何行动力,慕容和誉虽然比南宫羿强点,但来回跑,体力几近透支,也好不到哪去。
“我实在...是跑不...动了,大哥你...先去,不...用管我。”道完,南宫羿四仰八叉往路上一躺,沉沉闭上了眼睛。
慕容和誉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前面的路,一把拉起南宫羿背在自己背上,往前走去。
“大哥,你...”背上的南宫羿吓了一跳。
“我是你大哥!”慕容和誉坚定的语气打断还想推脱的小羿,一步一步往军营走。仅仅是五个字,就展现了一个大哥的责任和担当。
听着大哥简洁干脆的话,南宫羿眼圈一阵泛红。从小就是孤儿的他从未受过别人的关爱,相反地,更多的是侮辱,鄙视。虽然也遇过一个老头,可他除了教射箭剩下的全都是骗吃骗喝找麻烦,大哥就不一样了,是实实在在的关心,让人听了心里暖烘烘的感觉,跟大哥在一起,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温暖和什么叫关爱。所以,他在心里暗下决心:他,南宫羿,这一生只为慕容和誉一个人而战!大哥,就是永远的大哥!兄弟就是永远的兄弟!
戌时,两人的身影才缓缓出现在辕门外,慕容和誉每走一步都十分吃力,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鬓角滴落,背上的南宫羿用袖子慢慢擦拭汗珠,有些心疼,“大哥,你放我下来吧,不然你会......”
慕容和誉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儿,看,到了。”
抬头望去,就见李开拉着大黑脸,恭候二人大驾。
南宫羿默默咽了口唾沫,心说,完蛋了。
还未到近前,就传来李开极力克制后的声音:“戌时,整整迟了七刻,是新军中最差的,最不如流的。好了,废话不多说,晚饭没得吃,给我绕营再跑十圈!”李开说完,一甩袖子,愤愤离去,留下两人愣在原地,成为其他新军的笑柄。
南宫羿扁扁嘴,“大哥,都怪我,连累了你。”
“没什么,我们回营歇歇再去跑。”慕容和誉倒是一脸无所谓,背紧小羿,在周围新军鄙夷的眼神中走回营帐。
“郭老大,你看他俩那狼狈样,哈、哈、哈!”
“就是,还是郭老大您厉害!”
“那天不是牛吗?牛个屁啊!老大您才是第一!”
......
郭林被一帮人簇拥着,灌了一肚子迷魂汤,晕晕乎乎的,也忘了心中的疑虑,狂妄地笑着,“对,他算个屁啊!老子才是第一!哈哈~”
直到夜里,慕容和誉带着南宫羿才跑完了十圈,两人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准备回营睡觉。
“大哥…”南宫羿坐在木桩上欲言又止。
“怎么了?”旁边慕容和誉转头看他,顺便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汗渍,这小羿十五了,脸还花得跟猫似的,太不让人省心了。
“我…今天都怪我。”南宫羿低头捏着手指,“害大哥饿着肚子跑了这么久…我…”说着抬头看大哥,就见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竟然微微笑着,眼神说不出的温柔。
南宫羿一下子看呆了。
慕容和誉抬手摸着小羿毛茸茸的脑袋,眼神落在远处晦暗不明的山间,轻轻开口,“知道吗,小羿,曾经也有这样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摸着我的头,有时是安慰,有时是肯定,有时是原谅。虽然他的话不多,又很严厉,但是在他身边我很安心,每次摸我的头我都会觉得很幸福很满足。”说到这里慕容和誉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可是,不久之前他离开了人世。我突然觉得人生很灰暗,除了报仇和完成誓言,我一无所有,这样的感觉孤独又绝望。”
“大哥…”南宫羿第一次见大哥一次说了这么多话,感觉到头上大哥的手在微微颤抖,开口唤了一声。
慕容和誉转头看着小羿,摇头,示意没事,继续说道:“还好我遇到了你。”
南宫羿瞪大眼睛看着大哥,“哈?”
“嗯。”慕容和誉一笑,“遇到你,看着你傻笑,我竟然羡慕你可以笑得那么开心。成为你的大哥,让我有了一份归属感,觉得自己不再孤单一人,有了亲人,有了可以用性命去守护的人。所以…”慕容和誉含笑捏住南宫羿呆傻的腮帮子,“当你的大哥我很高兴,你做什么都没关系,因为有我在。”
大哥的话响在耳边,南宫羿就感觉自己陷在一堆棉花里,软软的暖暖的,各种舒服,天上太阳长着大哥的脸,笑呵呵照着自己。
看着小羿一脸傻笑,嘴角流口水,慕容和誉嫌弃的把手收回来,抓住他胳膊使劲摇,“回神了,小羿!”
“啊…啊?”摇了半天,南宫羿才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的拿袖子擦脸,边擦还边看大哥,“大哥,嘿嘿。”
见他这个样子,慕容和誉无力摇头,拿出汗巾给小羿。心血来潮说了这么多,不会都白说了吧。
南宫羿接过汗巾,笑嘻嘻来了一句,“大哥最好了!”
“你家里如何?”慕容和誉看着他随口问了一句。
南宫羿一脸的满不在乎,随口道:“我从小孤儿一个。长大了才遇到一个老头教我射箭,名字也是他起的,然后就遇到大哥了。”
南宫羿说得简洁随意,慕容和誉心里可是翻起了大浪,小羿看着没心没肺的,原来身世这么惨,自己好歹有个师父照顾左右,他却是独自长大的,这其中的辛酸滋味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南宫羿说完见大哥不说话了,就低头擦脸,突然觉得头上一热,抬头看见大哥在摸自己的头,眼中的心疼表露无遗。
南宫羿没说话,往大哥身边挪了挪,闭上眼,把眼泪留在里面,因为大哥说过,好男儿流血不流泪。
慕容和誉轻轻搂住身边疯虎突变乖猫的小羿,两人就那样静静坐了有一会儿。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座被卫营包围的营帐,慕容和誉看着守卫森严的营帐,心想,那应该就是中军主帐了。
从外面看,这主帐与其他营帐一般,就是大一些,进来才发现里面极尽奢华,几座纯银的烛台照得帐内亮如白昼,毛色雪白的兽皮铺满整个地面,几个妖艳舞姬踩踏其上,笙歌艳舞。军师刘兴恭敬地站在一旁,面前雕花檀木床榻上躺卧着一个男子,生得肥头大耳,一双眼睛满是淫*色,不怀好意地看着跪坐在一旁倒酒的侍女,那女子斟满一杯,还未送出,就一声娇呼,差点没拿住酒杯,含羞望向胸前,一只大手已探进斜领间揉捏起来,忍不住叫起来,“将军...啊...嗯...不要啊…”
“嘿嘿...叫得再动听点,将军我今天舒服死你。”说着原本挽着一女子的左手伸进了侍女的两腿间。
这就是“抱恙在床”的镇北将军马冀,他的叔叔正是海州刺史马天华。
见此,立于下方的刘兴赶忙把目光收了回来,直直盯着脚尖作揖,仿佛对它产生了莫大的兴趣,“禀将军,李开已暂代御总一职,开始训练新军。”
“嗯。”马冀亲了左侧的女子一口,漫不经心地问起:“我叔叔那边怎么样了?”
“马大人那边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等将军您拿下这十万的兵权了。”
马冀翻身压住侍女,“哈,哈,看样子叔叔是势在必得了。”
“当然,等大事一成,将军就可一跃贵为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刘兴虽是一脸的阿谀奉承,眼底却闪过一丝讥讽,甚至是嘲弄。这马冀好*色成性,若不是倚仗着当刺史的叔叔,恐怕早已经饿死街头,暴尸荒野,哪里轮到上*将军之职,这次若不是有用到他的地方,自己又岂会委身于他,听他号令?
“我不在乎一人之下,只想要数不尽的美女。”说着已压倒侍女,吻上那颤栗着分外诱人的红唇,“别怕,美人儿,我来了。”
刘兴一笑,“那是自然。等下将军舒服完后,我会给将军换更漂亮的过来。”
“那她们呢?”马冀抬头。
刘兴奸诈一笑,“她们知道的太多了。”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