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落星沉。
刘猛缓缓步出江北车站,漫天的星辰洒落了他一肩,昏暗的路灯,将他健硕的身体拉出了长长黑影,一群守夜的出租车司机借着人流,朝着刘猛身边挤过来。
“嘿,哥们儿,坐车吗?去哪儿啊?”
“哎哎哎,过来坐我的。”
说着,就有一人探出手来,拽向刘猛那看起来沉重但破旧的肩包。刘猛突然抬起眼来,前一刻还浑噩的双眼,猛地劲射出两道凌厉的目光,散发出逼人的气势。
那名司机浑身一颤,手下意识的松开肩包,退了几步,声音微颤,“不坐就不坐,瞪啥子人嘞……”
刘猛没有理会,径直穿梭过人流,走远了,还能听到那司机强自硬撑的骂咧,“臭民工,邪了门儿了,竟会被他瞪一眼给吓着了。”
刘猛不由苦笑,乍一下子自中东战场归来,让他立刻进入角色,回归普通人的生活,说难不难,说简单,却也绝不是那么简单。
“朋友留步!”拐角一片漆黑,一群******模样的壮汉堵在了刘猛的身前。
“你好像落下了一样东西!”其中一人神色不善的说道,明晃晃的尖刀,在暗夜的寒风中如死神一般吟唱。
而之在前远处接活的司机眼见如此场景,纷纷像活见鬼一样,一溜烟消失了个干净。
“那群异族份子各个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谁摊上都是个死!叫你不打车,贪小便宜吃大亏,活该!”马达发动的瞬间,那之前受到刘猛冷遇的拉活司机一脸的幸灾乐祸道。
“什么?”刘猛一手抓包,一手握拳,二者相隔不足一米,若是自己愿意,或许用不了三秒,对面的家伙就会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借条,一万块!”对方戏谑道,看来今夜又有丰厚的收获了。
“砰!”那人手中发黄纸条的还没有甩出,刘猛一步高高跃起,硕大的拳头如子弹一般呼啸狂奔,直击对面那家伙的面门,一瞬间,那人只感觉好似被一头发狂的 公牛撞了个满怀,当即两眼发黑,四肢抽搐便昏厥过去,明晃晃的尖刀还没有出鞘就成了失败者的玩物。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那群家伙真正的噩梦还在后面。
一拳击倒正面的劫匪之后,刘猛转身就是一脚扫射,另一人脸上的阴冷笑容还没有凝固,左脸颊就被一股巨力抽中,整个人重重飞起撞击在胡同的墙壁之上,步了同伴的后程。
“啊!”一声无比凄惨的惨叫声回荡在无人的夜空中。
在肘击解决掉其中一人之后,一柄森寒的利器突然出鞘,几乎是下意识一般,刚才还在正面迎敌的刘猛突然回头,鬼使神差探出一只如钳子一般的大手,直接捏在那罪恶的偷袭者手掌上。
‘痛’‘钻心的痛’,短短的几秒钟,对于那人来说好像经历过一次生死轮回一般的惨剧,几秒钟而已,却已汗如雨下,不自然双膝跪倒在地,整个手关节全部变形错位,与那罪恶的利刺胶乳融合在一起,血肉一片模糊。
“这下还清了吧?”刘猛从对方兜里掏出一支烟,摸出打火机点上,送入对方的口中出声道,得到的回应却是无声的恐惧。
走出胡同他停下了脚步,深深呼了一口气,目光落在江北车站外,被漫天星光倾洒的格外美丽的小镇轮廓,内心不由一阵激荡,五年了。
每当他顶着枪林弹雨,抬头望天时,故乡的云和月总会浮现眼前,他原本已经,他再也不会回到这片让他魂牵梦绕的土地了,但幸运的女神,却一次次将他自死神的手中夺了回来。
若是现在剥开他的上衣,就会看到刘猛那肌肉膨胀的上身,触目惊心,一道道刻骨的疤痕遍布黝黑的身体外表。
荣誉。
这些,都是刘猛自战场上带回来的最引以为傲的无上荣耀。
即使告别了战友。
离开了那个随时都充斥着生与死的地狱世界。
但他一直没有后悔,将青春留给那样的一个铁血童话。
男人,必定无悔。
刘猛也不打车,背着近百斤的行囊如若无物,大步流星走在午夜的江北小镇街道,朝着记忆中,家的方向而去。
在国外这些年,刘猛也断不了和家里联系,但因为职业的缘故,他谎称在国外从事着技术安全的职业,其实就是杀人。
五年了,一想到父母斑白的鬓发,和一次次站在门外望眼欲穿,却苦无结果的失落等待,刘猛那钢铁一般的内心就猛地一软。不知道父母的身体还好吗?母亲早些年因为劳累还做了手术,不知道现在她老人家的身体好些了吗?
当身材高大的刘猛走到距离家还有几百米距离时,他的身体嘎然一止,月色中,一个略带佝偻的身影,顶着一夜的风寒,缩着衣领,朝着街道这头的方向不断的盼望。
“妈……”
一声饱含沙哑的呼唤,从刘猛的嗓子中猛地喊出,两行虎泪,泵然而出。
“龙龙,是你吗?”
路灯的尽头,母亲的身体很明显的一震,借着路灯微亮,她依稀辨出那个高大强壮的身影,正是时隔了五年,终于归家的儿子,老人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也顾不得深秋的夜风直往衣领里灌,朝着刘猛疾步迎了过来。
龙龙,是刘猛的小名,已经不知多久没有人呼唤过这个名字了,刘猛跑过来,一把抱住了母亲的身体。
母亲瞬间也呜咽了起来,她伸出手来,摸着儿子那菱角分明的脸庞,眼中是喜悦,欣慰。
儿行千里,母担忧。
母亲原先是一名民办教师,桃李满天下,写的一手好字和板书,在刘猛的印象中,他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动情的一面,内心不由更是感慨万千。
回到记忆中,那温暖的家中,刘猛却是不由的蹙了蹙眉头,或许是久违的缘故,原本记忆中的小天地,此刻却是一副充满了霉气与破旧。
不足六十平米的小窝,厨房与厕所仅仅一墙之隔,不大的卧室,还放着一个偌大的书架,这个房子,还是当初母亲学校的福利房。
刘猛母亲利落的揭开家门口的煤炉,将一个小锅坐了上去,一边回头说,“龙龙,饿了吧,妈给你热点饭。”
午夜十二点,也只有家才有这样的待遇。
刘猛却是一把拉住了母亲的手,不由疑惑的问道,“妈,先不急,我在国外这么多年,给你们寄回来的钱呢?怎么没有买新的房子呢?那些钱,就算是装修都够了。”
母亲说,“傻孩子,那些钱我和你爸都给你留着呢,你这一回来,娶媳妇儿,买房买车,都得用钱的地方,我们两个老人了,哪儿用的了那么多钱。”
刘猛语塞,他现在国外的账户里,现在还随时可以调动大量的金钱,那个数字,若是让母亲看到,恐怕就算刘猛用尽所有的语言,都无法解释清楚金钱的来源。
父母都是小镇的老实人,在他们的观念中,赚钱,就得踏踏实实,步子一旦迈大了,就容易承担风险。
普通人家的家庭,可经不住任何风浪的折腾。
刘猛内心暗自决定,绝不可以让二老得知自己外面的经历。
叮叮当当。
厨房内,传来母亲做饭的声音。
刘猛解下了背后的行囊,塞到了他卧室的床下。
卧室显然是经过父母收拾的,诺小的卧室,却是充满了厚重的亲情味道。
就在这时,家里的电话机响了。
一手端着一盘冒着热气的排骨的刘母,从厨房走出来,随手接听着电话。
咣一声,她手中的盘子摔在了地上,卧室内随机冲出一道黑影,一把揽住了她险些发软摔倒的身体。
刘猛沉着的接住电话,面色严峻的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
刘猛的父亲刘全安出事了!
已经六十的刘全安,为了给家里多一份子收入,在退休之后,找到了一家物业公司做安保的工作,其实说白了,就是门卫。
今晚是刘猛归家的日子,所以刘全安特意找同事调了个班,这个点,该是他回家陪儿子的时候。
但是,临到下班了,一个醉酒的司机开着一辆车没有小区通行证,非要硬闯小区,被刘全安拦住,车上随即扑下来几名同样醉酒的大汉,几下就将年迈的老刘撂倒在地,扬长而去。
还是老刘的同事正好来接班,才看到地上血泊中的老刘,拨通了紧急120。
刘父虽然年迈,但依旧是家中顶梁柱一般的存在,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
刘母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过去。
就在这时,一双手有力而缓慢的拍打安慰着她。
刘猛坚定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就像夜风中,带给她唯一的温暖。
“妈,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言毕,刘猛职业性的微微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的表情,让人无法解读他目光中透露的含义。
但可以确认的是,刘猛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