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在花虎庄的扫荡已经是第二天了。这次扫荡由鬼子、皇协军和地方民团混合在一起,每二、三十米一个人,依次排开,结成一个方圆五十里的包围圈。网结三层,随着日期的推移包围圈逐步缩小,最后收缩到核心地带花虎庄。
作为这次扫荡的最高指挥官大灰狼木村大佐,今天的心情格外兴奋。自己亲自设计,亲自指挥的扫荡,刚刚进行了一半,包围圈已经收缩了近二十余里的距离。
四面面八方的战报表明,此次扫荡收获颇丰,可以说是战果辉煌。已经捕捉到八路嫌疑分子一百多名。花虎队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处境会越来越困难。
再者,花虎队员大多是本地人,而各村保安团的团丁也都是当地的痞子、流氓、游手好闲之徒。花虎队员们想混入老百姓的人群里,保安团的团丁就会像簸箕里捡豆子一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他们从老百姓的人群里拣出来。
在我严密的铁壁合围面前,再过几天,韩飞虎和他的花虎队就会落入大日本皇军的手掌之中。为了指挥方便,木村大佐的指挥部从县城搬出来,设在这次合围的中心,花虎庄笑面虎白有财家的大院里。
前些天,学校放暑假。笑面虎白有财的二女儿白娥也回到家里。几年不见,这闺女也出落得越发地漂亮了。窈窕的身材,白嫩的皮肤,一头的短发乌黑透亮。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晶莹而深邃,忽闪忽闪地象会说话一样。人们都说,财主家里出美女,白娥这闺女长得比她母亲年轻时还是样儿。
白娥在家几天,就和父亲白有财争吵了几天。她说:“中国这么大,人也不是好惹的。小日本再疯狂,它在中国也长不了。你要少和小日本来往,甭做害国害民的事。免得日后老百姓们再找你讨债要帐。”
笑面虎白有财听不进去,父女俩总是话不投机说不到一搭。今天家里来了那么多鬼子。白娥厌恶地乜了一眼,赶紧躲进屋里免得招惹麻烦。门闩坏了,还没顾得上请人修理。她找来一把笤帚顶在里面,把门掩上,一个人呆在屋里看书。
大灰狼木村大佐的办公室设在笑面虎白有财家的中堂大屋,和白娥的卧室隔着两间,鬼子喔里啊啦的喊叫声,时而象恶狼肆虐地吼叫,时而象野狗沙哑地狂吠。
白娥厌烦地地捂上耳朵,努力阻挡着那种污浊的声音挤进来。真的,她要是早知道家里已经变得如此污浊肮脏,暑假也不会回来!
她是多么想多么想,能够站在大海边,眺望万顷碧波,追寻洁白的海鸥,自由自在地飞翔;她是多么想多么想,能够隐居山林,找到个清洁幽静的场所,陶醉在书卷的芳香中,畅游在知识的海洋里;她是多么想多么想,能够住进一个远离世事的桃花源,闭门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
没有了祖国,哪里还有自己的家?家是小的国,国是大的家。国家都被侵略者的铁蹄蹂躏践踏着。哪里还会有清洁幽静的场所?哪里还会有陶心养性的世外桃源啊!
白娥啊,白娥,你既是那样地清纯,那样地善良;为什么又是那样的幼稚,那样的天真啊?
作为大灰狼木村办公室的中堂大屋,中间一字摆放着两张长方形的办公桌。桌面上涂抹着一层铮明刮亮的红色大漆,像涂抹着一层腥红腥红的鲜血。中午的太阳一照,闪耀着刺眼的光。桌子上的菜肴异常丰盛,极其适合坐在四周雕花木椅上的肉食动物。
大灰狼木村大佐坐在长方桌的上首的位子上。他的左右依次是前来增援的联队长松田、县城鬼子中队长山郎、县城警备司令阴山狈刁士贵、花家庄据点鬼子野地狼山毛少佐、皇协军中队长申河水等,笑面虎白有财座在下首。
大灰狼木村大佐满怀信心地憧憬着这次扫荡即将取得的胜利,用眼扫了一下左右的同僚和助手。伸出张开巴掌的右手。说:“各位。再过几天,我们组织的这次扫荡就……”他慢慢地用力攥紧拳头,“韩飞虎和他的花虎队就要落入我们的手掌之中。”
他呲牙瞪眼拳头更加地握紧,往桌子上一按。“哈哈哈”发出一阵狂笑。他自恃地觉得,自己高超的指挥艺术和出类拔萃的军事才能和在座各位相比,理所当然地处于鹤立鸡群唯我独尊的地位。
酒至半酣。方桌两边的座客一个个面红耳赤,话多声高。联队长松田眨巴眨巴猩红的小眼睛,起身离座来到笑面虎白有财身边。用手拍了拍笑面虎白有财的肩头。带着几分讥笑和轻蔑道:“白团长,本队长有个问题想不通,还望白团长赐教。”
笑面虎白有财受宠若惊,连忙站起来。一拱手,说:“岂敢,岂敢,还望松田队长明示。”
松田队长脸上浮起一堆不阴不阳的笑容。哪笑容让人心悸发冷。他那笑眯眯的小眼死死地盯着笑面虎白有财,仔细地捕捉他的表情变化。
突然阴森森地冒出一句:“花虎队的老根儿在花虎庄。白团长能够在花虎庄座阵稳如泰山,想必和花虎队的关系非同一般。”
一句话把个笑面虎白有财问出一身冷汗。脑袋轰地一下胀大了,发懵了。方寸也乱了,一时不知怎样回答才合适。
到底是黑毛犬白溜子旁观者清。他来屋里给席间送酒,见主子发懵,急中生智赶忙救驾,提醒主人说:“太君问话。白团长你就实话实说呗。非同一般就是一般的不同。比方花虎队效忠的是八路,咱效忠的是皇军。这种不同很是一般,很正常,一点儿也不奇怪。”
松田恶狠狠地白了黑毛犬白溜子一眼。说:“你的,狡猾狡猾的。”手一指笑面虎白有财,“他的不行,你的回答。”
黑毛犬白溜子这么一打岔,为笑面虎白有财争取到了不可多得的缓冲时间。抓住这一时机,笑面虎白有财的思维超高速地恢复常态。
他说:“松田队长所说极是。我们和花虎队的关系非同一般。自从花虎队成立以来,多次到我们白家骚扰滋事,打死打伤我们的团丁和家人。
前几天,他们打死我们两个团丁,抬着木箱强行闯进大院,用枪顶着我的脊梁,让我给他们藏起来。
他们说,这个大院最安全,皇军不会搜查你的家。我心里话:你藏在我这儿,正好是我献给皇军的礼物。我们的人偷偷地看见了,木箱里装的是枪支。”
大灰狼木村大佐一听到“枪支”二字,那根敏感的神经立即被挑动起来,他立即想到被花虎抗日游击队队劫走的那批枪支弹药。
多少天来,为了寻找那批枪支弹药的下落我绞尽了脑汁;多少个夜晚,为了寻找那批枪支弹药我彻夜难眠。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亢奋地一挥手说:“快去看看!”
笑面虎白有财、黑毛犬白溜子领着联队长松田、阴山狈刁士贵、野地狼山毛等人等一伙子人,来到后院西北角哪垛秫秸箔前。
有几个鬼子、汉奸在队长、司令等长官面前表现的格外积极。争先恐后地把秫秸箔扒拉开,果然露出一支大红色的木箱。
松田队长贴近木箱站在前面,喝令打开。有一个鬼子立功心切。一侧身挤上前去,撕下封条,打开木箱。
第一眼让人看到的是,平躺在稻草捆上的那张“清单”。还有一支黑色的步枪枪管和一支步枪的枪托,从稻草没有捆严的地方探出头来,向鬼子招手。
哪个鬼子抢先拿起那张“清单”,殷勤恭敬地交给身后的联队长松田,回身弯腰抓起木箱里的枪支。
联队长松田展开那张“清单”刚扫了一眼。木箱里“轰”地一声巨响,突然爆炸。
巨大的气浪把靠近的人们抛起一房多高,鬼子联队长松田的脑袋立即少了半边,沉重的躯体从空中落下来像一个石头碌碡砸在地上。
那张“清单” ——一张洁白的信笺从空中悠闲自在地飘落下来,信笺上黑色的字迹依然清晰:“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原来,这就是韩飞虎专门为笑面虎白有才设计出来的一个妙招:
首先,在一个木箱子里装了半箱子炸药,一颗手榴弹埋在炸药中间。为了增加手榴弹的重量,把手榴弹和一个大秤砣绑在一起,以防止扯弦儿时把手榴弹从炸药里带出来。然后再把手榴弹弦儿用小绳引出,系在裸露着横放在炸药上边的三八式步枪上。
然后,步枪上下都用谷草遮盖着,既是为了掩盖住下面的炸药,又是为了防止步枪受到磕碰。这样只要有人拿起步枪就会拉开手榴弹弦儿,引爆木箱子里的炸药。
再是,为了引诱敌人上钩,在埋藏木箱时,深山虎石岩假装忘记了往木箱里放物品清单,交由武林虎方开胜当着黑毛犬白溜子的面放进去。
最后,武林虎方开胜在重新打开木箱盖,往木箱里面放置物品清单时,故意让黑毛犬白溜子看见没有被谷草遮盖严实的步枪。
韩飞虎巧使木箱炸弹连环计,炸死了联队长松田、两个鬼子和三个皇协军。县城鬼子中队长山郎、鬼子小队长野地狼山毛、县城警备司令阴山狈刁士贵等多人,因为没有朝前靠近,一场惊吓过后又暗自庆幸躲过一劫。
大灰狼木村大佐恼羞至极,大发雷霆,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瞪着一双腥红得吓人的眼睛,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趋近笑面虎白有财。两道目光象两把刺刀直直地逼视着他,许久不说话。突然之间,发出一阵瘆人的冷笑声。
笑面虎白有财自知难逃其咎,吓得浑身战栗,面如白纸。
大灰狼木村站在笑面虎白有财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突然,一把揪住笑面虎白有财的脖领子,气急败坏地嚎叫着:“你的,私通八路的,良心坏啦坏啦地!”接着使劲往外一搡。
笑面虎白有财被搡出去一丈多远,像一条断了脊梁骨的癞皮狗瑟瑟地蜷缩在地。大灰狼木村又嚎了一声:“你的,死了死了的有!”
这天,整个白家大院在阴森恐怖的气氛里哀鸣惨叫,人人自危。
幸有下回:大牡丹陈香使巧舌暗送秋波,笑面虎白有财献爱女谄媚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