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安怒目圆睁,喝道:“扶我起来!”
他蜷缩在城墙根,像是一只天牛。王小五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拉起来。
他骑着那匹老马,拖着羸弱的身子。带着一千名士兵,去追击莘雅馨一百人的青衣军。
她们走的很慢,与其说是在行军,倒不如说是游玩。走路很是散漫,好像是在放羊。
莘雅馨含着泪,边走边哭。耿雅屏一旁安慰,可不见效果。
一个女兵跑到马前:“莘姐,柳镇长他们率军杀来了。”
耿雅屏问道:“怎么办?”
莘雅馨道:“你带军先行,我随后就到。”
耿雅屏很不放心,女兵们也不同意:“不行,要死一起死!”
莘雅馨笑道:“死?我辛辛苦苦将你们训练起来,难道是为了让你们死?”她脸一沉,森然可怕:“快走!这是命令。”
耿雅屏道:“我不能走,我的职责就是保护你。”莘雅馨道:“他不会把我怎么样,骂他几句,他就回去了。”
耿雅屏还是不肯,但莘雅馨已经拔出长剑,抵住脖子:“走还是不走!”
无可奈何,耿雅屏只得率军离去。
顷刻之间,柳若安已率军赶到。那老马虽是衰老,可关键时刻不掉链子。
那莘雅馨立在桥头,手握幽兰剑,对着柳若安道:“柳镇长有心了,率如此多人来送。”
柳若安没有接话,只回头道:“王小五,你率军队继续追击,只说本镇长已将彼队长扣下,让她们速速前来,不则格杀勿论!”
那莘雅馨怒道:“哪个敢上前来!”
却见柳若安策马上前,举起长枪,朝她刺去。莘雅馨举剑格档,因从桥上杀到桥下,草地杀到荒野。
只惊得飞鸟满天,鱼虾遭殃。
王小五率军前去追击,依着柳若安说了。那耿雅屏却恪守莘雅馨的命令,拒绝回退。
王小五知道柳若安心软,虽是必杀,可终究不忍。于是只令士兵将众女围困,并不交战。
青衣军也摆好架势,只与王小五对峙。
柳若安拨落了莘雅馨的长剑,自己的长枪,也被莘雅馨丢得老远。
两人近身格斗,你一拳我一掌,只打得浑身冒汗,最后身子一软,各自躺在地上。
柳若安拉住莘雅馨的手:“你不能离开,算是求你。”
莘雅馨没有应声,只是望着苍茫的天空。柳若安一点点靠近她,用尽了浑身力气,翻了个身,压在莘雅馨身上:“你已经答应了,对不对?”
莘雅馨恨恨的看着他,便是莘雅馨自己也不知恨从何而来。是他太烦人,太自大,亦或是。
柳若安低下头,贴近她那粉红的双唇,他能嗅到她身上的清香,如同兰花一般。那般清淡隽永。
莘雅馨忽然从身上取出匕首,狠狠的朝着柳若安扎去。
她力道没大没小,竟然刺了进去。柳若安喊了一声,却见鲜血滚滚。
她有些慌乱,看着他痛苦的表情,似乎是做了一件坏事。
柳若安躺在地上,笑道:“我被你杀死了,我不会再烦你,不会的,永远都不会了。”
他冲她一撅嘴,便沉沉的睡过去了。
莘雅馨心中痛,自以为从来不喜欢他。可真的生死离别,却发现自己的心如此疼。
她摇晃着他的身子,原本的恨意,瞬间变成了自责:“你不能死,你死了,谁来保护我?你死了,谁又逗我开心?”
她喊叫着:“雅屏!小五!”可喊了几声,却觉得眼前一黑,昏睡过去。
莘雅馨和柳若安都不知道的是,在他们沉睡的时候,一波一千人的流匪,朝着他们行来。
与王小五、耿雅屏厮杀在一起。两人却在躺在草地里,求清闲。
那是一场没有任何战术技巧的厮杀,但最终以敌我三比一的伤亡率,全歼流匪。
等莘雅馨醒来的时候,屋里冷冷清清,像是冰窖。这里不是她住的屋子,一切都显得很陌生
她正要起身,却觉得浑身疼痛。她喊了声:“柳若安!”没有人应。她忽地想起,自己拿着匕首,刺进他的身子。
不由心中一凛,喃喃道:“他,死了?”
她从床上跳下来,穿好衣服,顾不得四肢疼痛,推开门,却见杏树葱郁,鸭鹅成群。
“这是哪儿?”她茫然不解,想要找个人询问,可附近没有一个人。
前面有一条河,河水清冽,碧波见底。游鱼戏虾,往来其中。
她喊道:“有人吗?”
连喊了三声,才穿出来一个声音:“有。”
他带着斗篷,穿着绑脚裤,手里拿着一根鱼竿,鱼钩则在天空摇曳。
她的眼泪落了出来,欣喜道:“你没死?”那人自然是柳若安。
可柳若安却道:“已经死了,你不觉得这里很安静吗?我们死后,上天都会给我们一个安静的地方,让我们因寂寞而发疯。因相爱而厮杀。”
他说得很认真,丝毫不像玩笑。莘雅馨很是愧怍,她低下头,道:“很抱歉,不该下手那么重的。”
柳若安摆摆手:“已经死了,说那个有用?还不如和我钓钓鱼,种种花,来得好。”
他领着莘雅馨来到一处花园,里面种着各色的花朵,或红或紫,都是美丽。
莘雅馨道:“这是什么你弄的?”
柳若安摇摇头:“不是,当我醒来的时候就有。”
莘雅馨嗅到了什么:“你醒来?你是在?”
柳若安没有笑,像是叙述一件寻常的事:“没错,我和你睡得是一张床,当我醒来的时候,你还在呼呼大睡。我看见桌子上有一杆鱼钩,我便拿着去钓鱼。但一条也没有钓到。”
莘雅馨的脸色更红,看着似乎要爆:“什么?!你!你!”
柳若安一手拍下她的手指,说道:“你什么你?我只是抱着你睡了一晚而已,你不乐意,我还不乐意呢!床本来就不大,被你占了一半!”
莘雅馨本来是羞愧的,但是听到柳若安如此说,一跺脚道:“得亏我杀了你!”
柳若安反唇相讥道:“你不也一样?不是跟随我来了?我现在还在想,上天犯了什么混?把我和仇人安排在一起,我整日提心吊胆,想想就后怕。”
莘雅馨下意识的拔剑,但哪里有剑?倒是柳若安扔给她一个竹竿,只是没有鱼钩:“只要这个,但用这个你杀不死我的。所以我说呀,小姑娘,你省省吧。”
柳若安得胜似的“哼”了一声,与莘雅馨擦肩而过。莘雅馨一把抓住柳若安,狠狠的敲打了几拳头。
但柳若安却一脸享受:“不错,你的拳头又软又轻,正适合捶背。多捶几下,真的好舒服呢!”
莘雅馨蹲下来,捂着脸哭。柳若安依旧打击她的自尊:“哭吧,最好把河水里的鱼儿哭上岸,那我今天的三餐就有了着落。”
柳若安大笑而去,消失在丛林不见。
莘雅馨哭了许久,一边哭,一边骂:“臭若安,死若安。”更重恶毒的前缀用了一个遍,但柳若安依旧笑嘻嘻的烤竹笋。上面撒上河里的虾,不一会儿便烤得外软内酥。
莘雅馨闻到香气,颠颠儿的跑过去,那柳若安准备开吃,却被夺走。
“你还我竹笋!”柳若安喊道。
莘雅馨却道:“我就不,我就不。”
两人撕打一阵,竹笋落在火塘里,化成竹炭。
柳若安叹道:“苍天呀!死都不令人生分。”他将莘雅馨推开,说道:“我说姑奶奶,你不要总跟着我,生前你不想看见我,死后我也不想看到你。我们背对背,谁也别当谁!”
莘雅馨耷拉着脑袋:“其时,我是很矛盾的。”
柳若安根本不在意,一摆手:“我不想听,你说也没用。死之后,谈恋爱有什么用?万一被蒲松龄听见,写进《聊斋》里,羞也不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