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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庄的账目流程,自从郑斌时便是一个月对一次账,然后将结余的收益送到宫中。当然,在这之前,自己免不了要上下其手一番。
但是现在岳璋却改了规矩,他揣着账本进了宫,将这一个月来的流水,连同装着银子大箱子交给了朱见深。
朱见深喜滋滋的盼着自己的私库里一大笔银子进账,看着账本上哪一长串的数字合不拢嘴。
这可比郑斌在的时候强多了。看来自己没看错人,以后的日子想必要过的舒服的很。
岳璋看着朱见深欣喜的模样,抓抓脑袋,道:“皇上,其实现在皇庄的进项,绝大部分都是来自煤矿。马上便要入秋了,到时候蜂窝煤的用量必定要增大。所以臣想多置办几处煤场,还请皇上首肯。”
朱见深摆了摆手,“爱卿想要做什么尽管去做好了。”他看到岳璋有些欲言又止,“不会是缺银子吧?这批银子朕可指望着呢,过几天太后就要寿辰了,贵妃的寝宫也该修缮了......”
岳璋裂了裂嘴,连忙打断面前眼里闪着孔方兄的朱见深,道:“皇上,倒不是缺钱。这蜂窝煤,其实工艺简单的很。要是在别处复制也是易如反掌,微臣只需用些个放心的人,便可以开十几处几十处这样的煤场。可是这煤块的利润多了,总有惦记的人。不瞒皇上,现在市面上就有些仿制的煤块出来了,虽说不比咱们的好,可是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朱见深勃然大怒,“还有这样的!爱卿不必忧心,朕让锦衣卫彻查此事,把那些仿制的煤场查出来,严惩不贷。”
岳璋一愣,皇上最近脾气见涨啊。这要是放在口吃治好之前,朱见深肯定不会这么暴躁。看来电视剧里说的没错,伴君如伴虎,以后我得当心了。虽然自己是有功在前,可是日后还得小心行事才好。
他连忙起身,“皇上息怒,熙熙攘攘皆为利往,这煤什么稀奇的。我此次来,本就想出了解决的办法。只是来征得皇上同意的。”
朱见深见他胸有成竹,连忙催促。
岳璋略一思衬,道:“皇上,皇庄之前饱受争议,就是因为占地扰民,与民夺利。可是为什么现在皇庄的庄户们都勤勤恳恳,毫无怨言的帮着皇庄赚钱呢?是因为给皇庄创造利润,就是给他们自己创造财富。所以臣有个请求;将皇庄的产业打上专有的名号,比如皇家煤矿之类的,然后与民间的商贾合作。这样靠着皇家的信誉和资源,和地方商贾的精明互利互助,只有在各地铺开枝叶,利用咱们黄庄的名号,加上地方商贾的经营,那些仿制咱们的煤矿,自然就无利可图了。如此一来,对皇庄也有莫大的好处。日后若是开展些别的项目,也必将所获良多。”
朱见深听他说完,并未马上表态,而是沉吟了片刻。他端坐在龙椅之上,用手指不断的敲击着膝盖。过了一会儿,道:“这个就先不要了,爱卿先回去,此事容我仔细想想。”
岳璋有些纳闷,这件事情他可是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目前皇庄煤矿蒸蒸日上,王宪林多次找上门来,要求扩大产能,开设分支。
岳璋也以为这是一件对各方面有利的事情;无论是对朱见深,还是王宪林这样的商人,当然也包括自己。
但是首要受益的,当然是皇庄的所有人朱见深。毕竟皇庄所收到的利益占了大部分。
现在朱见深的拒绝,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他不知道的是;朱见深最近可是励志要做一个千古名君,各方各面都要深思熟虑才得以施行。皇庄的事情,先例在前,郑斌把好好的怀柔周围搞得乌烟瘴气。再加上事情涉及到地方的商贾,他不能不起了顾虑。
当今朝堂上,虽说朝臣们口口声声说着大义为公,可是私下里有政令出台,首先考虑的是对自己的宗籍有什么利害。
虽说大明律明文规定官员不准经商,可是这些大臣的宗族大多是涉及颇深的。管也管不住,总不能规定家族中有人为官,就封死了他们族人赚钱养家的路子。
但是宗族之亲所在,这些在朝为官的,就避免不了的成为了宗亲乡族的代言人。就比如之前的河南水患,赈灾款项的归属,便在朝堂上起了很大的争议。
肉就那么一块,谁都想给自己的家乡多争取一些。招了大灾,自然要争。招了小灾的,也要脸红脖子粗。谁能跟利益过不去呢?
自己再朝堂上给家乡多争一些,待到他日归乡荣休之时,便是给自己在家乡多填了份声望。
可千万别小看了这些,官无常态,水无常流。自己不在朝为官了,后辈们自然要蒙自己留下来的荫。这些声望,就是一个家族可以延续下去,开枝散叶光宗耀祖的资本。
而在朱见深看来,皇庄发展起来固然是好的,可是与地方商贾合作,就免不了要与那些朝臣的宗族关联。他可不想让皇庄,成为第二个户部。
目前皇庄就这么两处,怎么经营,转来前钱财怎么用度,都是自己做得了主的。可是凡事以掺和到这些人身上,就必定引起朝堂上的是是非非。
所以岳璋的提议,他不能接受。
然而想到这些,昨晚上万贵妃在身畔的私话又在脑海里翻腾起来——完事,还是自己握在手里的,比较好。
在没有把握完全掌控一件事情之前,哪怕不做,也比做出麻烦要好。这是朱见深最近悟到的,所谓帝王心术,他正在学以致用。
岳璋告退之后,慢步悠悠的走向宫外,思考着方才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自己看来双赢的事情遭到了朱见深的拒绝。
乱糟糟的脑袋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导致了他有些走神。他之前经常出入宫内,周围的内侍宫女并未在意阻拦,值守的腾骧卫力士看见他更是如有吃了苍蝇,只得眼不见心静。
就这么走了不知多久,直到看见了红艳艳的宫墙,他才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方向。
其实这也不怪岳璋,他本来就有些路痴,更何况宫中道路宽敞,宫殿林立,不经常在宫内走动的人,稍不留神就会迷路。
即使是现在那些故宫游玩的旅游团,就时有自由活动时游客走丢的事情发生。
他连忙四处看了看;虽是宫内,可放眼望去,目前的大殿还是感到略微有些颓败。抬眼望去,大殿的雕梁画柱,金砖玉瓦,已经随着年月变得暗淡。残破的悬沿四角伸出,犹如在天空上生出的裂痕。
四周围冷冷清清,也全然没有养心殿那样的气派。大殿朱门紧闭,上面的朱漆经过风雨日晒,已经有些蹦漆了。殿门外连一个值守的太监宫女都看不到。
只有屋檐上两只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正当他想转身离去时,朱门吱呀一声开了个缝,岳璋下意识的向门缝看去。只见一个清汤素面的女子,冷冷的在门缝里看着他。
女子瞧着约莫二十岁,身着一身月牙色的道袍,脑后随意的挽了个道髻,虽然不施粉黛,却丝毫不为她端庄清丽的面容减一分半分。
她见到门外的岳璋,略微颦眉,很是意外的样子。
岳璋见状心中一泠,暗道不好;自己这是走入了内宫了,此处都是皇上的内眷,自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来了,传扬出去,对自己大大不利。
他对那个女子深做了一揖,欲转身离去。
却不想背后的女子发声了,那声音清冷的很,在仲夏的时节里,从她口中吐出来的字仿佛都能看到霜气。
“好久没见到外人了,你过来,陪我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