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的地面上铺着一层柔软的纯手工羊毛地毯。磨砂玻璃门两侧的墙角各摆着一个半人高的白瓷落地花瓶,插着瑰丽妩媚的血色蔷薇。左侧正对小窗处,有个银色金属半球状的秋千藤吊椅,上端的索环勾在倾斜的原木天花板上。吊椅里摆着一块银灰的软垫和一个同色抱枕。
三分之二层楼高,斜着的天花板最低处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五十公分宽的原木楼梯,右侧是贴有银灰暗纹壁纸的墙面,左侧则是装饰用的纤细木扶手,楼梯一共十一级,踩起来会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楼下客厅是欧式复古风格的装修,这点倒是挺符合戮的审美,只是目测这三室一厅大概也就一百三十平米,对于住惯了一整栋城堡的她来说,就显得有点蜗居了。
萧铭睡在主卧,他开了玻璃门后就回自己屋继续睡觉,完全当戮不存在一样。
而戮看着他连锁都没锁的房门,简直心痒痒,一直犹豫着要不要等他睡沉后偷偷摸进去,吃掉他。徘徊许久,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又不是傻瓜,他既然敢把自己这个威胁放在身边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自然是因为他有十全的把握,认为她根本构不成威胁。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现在的她对他来说还真的构不成威胁。
在实力还不够将他拿下之前,戮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做出夜袭这种貌似怎么不友好的行为比较妥当。
作为一个能够完全骷髅化的亡灵法师,戮并不需要睡眠。没有开灯,就这么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客厅里晃悠。
屋外的雷声响了没多久就哗哗地下起大雨。豆大的雨点拍打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
戮好奇地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这里碰碰那里摸摸,像个对新世界充满求知欲的孩子。
粗看之下这屋子的模样跟她原来的世界有点儿像,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两者有着很大的不同。譬如这壁灯,用的不是蜡烛而是里面有根丝的空心琉璃管。壁炉也没有加柴火的地方,墙上挂着一块四十多寸的黑色框框,跟她先前爬出来的那个黑框有点相似。
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她倒是在客厅角落处发现了一道微弱的“生气”。
那里放了个小木盒,里面铺着一层干燥的木屑。一只肥嘟嘟的小仓鼠正抱着一颗生核桃努力地啃着。金黄色的皮毛干净柔滑,好似美味的蛋奶布丁。圆滚滚黑溜溜的一对豆子眼,认真地盯着嘴下的生核桃,吃得专心致志。
戮走到了它面前,它却还不曾发觉。于是戮就蹲下来跟它打招呼,“嗨,小家伙。你也还没睡啊?”
听到戮的声音后,小仓鼠猛地顿住动作,乌黑的小豆眼先是左右瞟了瞟,才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戮。
“吧嗒——”
两只小前爪一松,核桃掉了下去,滚了几圈。小仓鼠瞪大眼,张着嘴,一副惊呆了的模样。愣了几秒后,小仓鼠突然僵直着身体往后倒下,四脚朝天,露出短短的白色绒毛肚皮。张着嘴,吐着舌头,两眼翻白,整个僵死模样。
然而,戮却察觉到它的“生气”并没有减少丝毫,也没有出现濒死生灵所该有的“死气”。
伸手戳了戳它圆圆的肚皮,戮无语地说:“喂,装死骗人可不乖哦。”
不过,任由戮怎么戳它,或把它当煎饼一样翻过来翻过去,它愣是僵着一动也不动。两刻钟后,没耐心陪它玩装死游戏的戮便走开了。
等她一走,小仓鼠立马蹬了蹬小短腿,一咕噜又爬起来。偷偷四下里瞄了瞄,重新将那颗没啃开的生核桃抱了回来,躲到木盒角落里继续它的啃核桃大业。
倏地,一道闪电遽然劈下,仿佛就落在窗外一般,近得好似推开窗门便触手可及。一瞬间,光线透过玻璃窗,照亮了整个房间。偏暗的灰白色调,就如几十年前的黑白老照片,刻录下这间屋子里的一切。戮的脸庞被映衬得苍白,毫无生气,宛若殡仪馆里陈列的尸体。
亮光稍瞬即逝,房间再次恢复了黑暗。
少顷,天空中传来连绵的“轰隆隆——”。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充斥着整个屋子,即使捂着耳朵也阻止不了它涌进耳腔,冲向鼓膜。
响了好一会儿,雷声才渐渐平息。雨势也随之逐渐减弱,从豆大的雨点衰减成牛毛般的细雨。风,亦稍稍缓和些许。
莫约半个时辰后,风止雨停,乌云悄然散去。这时,人们才恍然,天已亮。
雨后清晨的阳光很是柔和,白皙的肌肤丝毫没有灼热感。浅眠的萧铭早已起身,推开玻璃窗,呼吸着早晨第一口清新湿润的空气,倚着窗台往外看去,整个世界都焕然一新。洗尽尘埃的树木苍翠欲滴,绿意逼人。世界仿佛忽然清晰了不少,就像一个近视的人又突然重新回归了五点一的好视力,看什么都格外清楚。远处的一棵老槐树上,一只乌鸦立于树梢,低头用喙梳理着自己漆黑的羽毛。
隐约中听到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远目眺望,依稀可见,它开去的方向恰好是萧铭学校所在的方向。
不及细想,客厅里骤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思绪。不经意地蹙了下眉,犹豫了几秒后,他还是决定去客厅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