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太阳,是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一同升起的。
葭箬被惊醒后,第一件事就是睁开眼去瞧身旁的司宴。
破旧的床榻上除了她什么都没有。
葭箬一惊,立即就奔了出去。门外也没有人,曾经站的密集的看守小将一个都不见了。
“啊!”又是一声惨叫,似是从宫中主殿传来,葭箬立即往主殿跑去。愈往主殿走就是愈发浓郁的血腥味,平素应是人来人往的回廊里则空无一人。
葭箬跃上主殿不远处的檐顶上,瞧见那平日朝觐台阶上像红线一般汩汩流下的鲜血,仿佛染红了那初生的晨光。
不用想都知道主殿发生了什么。
葭箬定了下神,闭上眼开始念起了渡亡经。
主殿内如今还是什么模样?司宴不装了,那群才做了一晚上的好梦的兵将也该在流血了吧。
不过…司宴怎会中途收手了呢?他不是辛辛苦苦装了半月的病,就为了等朱明臻露馅吗?可为何突然就草草收尾了呢?
还是说,他的目标压根就不是朱明臻?
可那会是什么?
脑中一片混乱,葭箬抱住头,心思沉重。
司宴她就从未看懂过,朱明臻也是,明明瞧上去像是在装傻,可又不像装傻。那到底是什么?这两人到底在干什么?
葭箬瞧了眼已经升起的太阳,觉着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深渊。
而另一端,屠杀的惨叫声直到正午才停,不断流下的血迹染红了一台阶的白玉龙凤,而后是一行行走整齐的蓝衣小监,提着水桶花了半个时辰就将那台阶擦的一如往昔的光亮。
上位者的一念,下位者的一命。
四角宫楼的钟声同时响起,宣告着又一场宫乱的结束。几日后,商贩又将复市,一切仿佛都没有变化,只不过茶楼里又换了一些喝茶的过客。日日如此,年年如此。所有人都想逃出这般循环,可生命本就是一场循环。
处理好一切,司宴一身紫袍高冠回到宫殿时,已是将近日落。朱明臻也已在他殿内候了一整天,好不容易瞧见他进来立即就迎了上去,脸上全是喜意。“阿宴你无碍真是太好了,真是让我担忧死了。”
葭箬也已在殿内的房梁上恹恹地趴了一下午,瞧见这一幕连嫌弃的力气都没有。
司宴毫不意外会瞧见朱明臻,见朱明臻如此,脸上也并没有露出多少情绪。他避开朱明臻伸过来的手,语气冷淡,说:“这是最后一次。”
朱明臻闻言怔了怔,半晌又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什么最后一次,你是说这是最后一次叛乱吗?”
最后一次叛乱?
司宴揉着眉心走到了书案前,没有回答他,开始下逐客令,“紫公公,送陛下回去。”不知道待在哪个阴影角落里的紫公公闻声立即站了出来,恭敬地朝朱明臻比了个请的姿势。
司宴的态度明显又直接,朱明臻愣了愣,脸上转瞬便露出了怒意,“阿宴你是怀疑我?”他大步向司宴走去,怒意昭然若揭,“我这般待你你竟然怀疑我?”
紫公公上前拦住了他,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可朱明臻却再也上前不了一步。他被拦在原地,便只好红着眼指着司宴,手指都因愤怒在颤抖,说:“我为了你舍弃了那么多,到头来你就是这般待我?司宴!你同我说清楚!”
“司宴!你倒是说啊!”
“司宴!”
可无论朱明臻怎么闹腾,司宴却始终都没抬头。他不知何时又上了妆,唇边的点靥鲜红欲滴,直到朱明臻被拉走,他都是那副模样,就像一副被定格住了的皮影画。
葭箬在梁上也瞧得有些郁郁。
这厮到底在想着什么?这两人又到底是何关系?为何凡人这么难捉摸?
“下来罢,蠢狐狸。就你那蠢模样,趴在上面一辈子都想不出来的。”司宴的声音打断了葭箬在梁上的沉思,他抬起头瞥了一眼浑身都散发着,我在思考再打扰我要挠你的小狐狸,不知为何特别想笑。
葭箬也不想搭理她,恹恹地摇了摇尾巴,无比地怀念曾经的魔伽。
可司宴怎会放任她无视他?敲了敲桌案,梁上就有一道黑影闪过,将那只有些懵的小狐狸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