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箬装作不经意间开了口,问了重林关于一年前的事,重林很配合地没听出她的不经意,欢乐地看向了水里压根就没有游过的小鱼。
于是葭箬又很刻意地问了这个问题,重林又打哈哈般地说了句“天气真好,来壶酒更好。”
这简直不能忍,葭箬一块石头丢过去,算是明白这货压根就是故意的了。
重林接住了葭箬抛来的石头,叹了口气,很是无奈:“明日吧,明日我就同你讲,为师得整理整理。”
明日就明日吧,葭箬又躺回了水里,看着湛蓝的天空闭上了眼。
她也需要一些心里准备,不是吗?
葭箬还是太轻信重林了,当第二天葭箬在重林房里看见空荡荡的房间和留下来的字条后,简直可以说是痛心疾首。她捏着重林那张写了洋洋洒洒半张纸的离家出走书,在心里折断了重林小人的脖子。
重林半页纸的内容总结起来大概是一句话,徒弟不肖,他痛心疾首,决定要寻个冰天雪地补一补他破碎的玻璃心。虽然葭箬也不懂冰天雪地和玻璃心修补有何关系,但她还是知道了,重林一定瞒着一件对不起她的事。
重林走后,葭箬又在山内待了半月,到后来实在是耐不住了,灌了自己一坛酒后,借着酒劲闯了仙界。在仙界寻了一圈,没寻到好捏的软柿子君华,正打算悻悻而归,就被椒勾逮住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就是这货!差点杀了她两次!葭箬酒劲一个上来,一把匕首就抵在了椒勾脖颈间。她的修为恢复了不少,但还未能耐到挑衅椒勾的地步。
于是椒勾拍飞了她的匕首,把她按在地上揍得满地找牙。当然,耍酒疯的葭箬也不是好惹的,椒勾也被她揍得没好到哪去,鼻青脸肿,但还有心思责怪她不该打脸。
一场酣畅淋漓的打架过后,两个人不知为何就打出了感情,从刚开始的各自疗伤发展到了之后的相携看星星月亮,从二话不说就动手发展到了如今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后,抱头互相痛哭自己的烂桃花。
从喝醉了没个把门的椒勾嘴里,葭箬得知了一年前发生的一切。
她中毒昏迷后,君华和魔伽一致休战,替她疗伤救命。但椒勾的桃花蛊不是等闲之药,本是诱惑心神的东西,对没有心神,又没什么魔基的葭箬来说,就是肺腑毒药。药石罔极,无药可救。唯一之法就是以修为续命,直至找到化解之药。
魔伽和君华各渡一半修为,却也只能为她续命半年。而且渡一半修为乃是极限,再渡则会有生命之忧。
仙魔两界也因此暂时议和,皆按兵不动。
化解之法是被众人遗忘了月余的重林想到的,他之前好不容易花了月余时间用化雾术将自己的修为从结界缝隙挤出一些,结果那时魔伽一来,那些个修为又被迫收回,前功尽弃。
所以他花了差不多半年时间,才把自己挤了出来。出来后以为自己还能怀揣着童叟半魔之密,姗姗而来,拯救天下苍生,结果出来后看见的就是在议和带勾肩搭背互相讨论二界春宫,讨论的一派和平的两族士兵。
被震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的重林是直到那些士兵因为哪界的春宫比较香艳而吵起来时,才被偶然路过遍寻良方的魔伽给瞧见,拎回了仙界。
重林在仙界忍受着一向崇尚武力的魔伽一天一顿的胖揍,和想动手却碍于形象只能生生忍着的君华一天一次的话中有话后,费时半月,想出了化解之法——锁灵珠护识,火鸠羽化蛊。
这个法子里,魔族圣物锁灵珠好说,一直捏在魔伽手里,天族圣物火鸠之羽也好说,天帝君华守着。不好说的,是这化蛊过程中需要做引子的血脉,需得近亲的心头血做引。可谁都知道,天底下存活的兮狐族,只有葭箬一人。
化蛊之事因为药引之事再次胶着,半年时限也将到,葭箬的气息也一日复一日的弱了下去。魔伽甚至都做好以剩余修为全部助葭箬续命的准备。就在此时,童叟出现了。
童叟是界碑旁万年一化的灵物,且化物所需的天时地利极为严苛有灵,是纯灵之物,可做万物之引。
她没有同任何人打招呼,自废神魂,化为本体,躺在了葭箬的冰棺之上。待众人发现之时,她已是了无神魂的七色七瓣无叶之花一朵,躺在冰棺的正中央,就像被葭箬两手握在胸前一般。
一同留下的,是一张字条,上面只写着两个字。欢喜。压在花下,似是执念。
魔伽沉默良久才将童叟花捧起交给重林,重林接过没有份量却分外沉重的花,也沉默了半晌。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童叟会愿意救葭箬,而且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重林想起童叟在葭箬堕魔那一日在魔渊枉生河旁说的话,我欢喜他,他想要的东西,我都会助他得到。
从未说出口的欢喜,连将要死去都说不出口。所以写在纸上,算是了了心愿。
她说,她欢喜他,想要他欢喜。所以救他欢喜之人,终她欢喜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