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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复生?葭箬,他当初死时,就未想过复生。他不忍见你再痛苦下去,决定用死换来你的原谅。不然,你当真以为,当初就你那恍惚模样能瞒着他偷到魔界的镇守珠,放十万天将压界魔域?你当真以为若不是他起了死意,你能把苍诀匕推进他的胸口?他爱的卑微,费尽心思让你摆脱他,死后也只求留一丝魔识,让你不要忘了他。”童叟表情哀怯,带着刻骨地恨意。抬手朝葭箬施了个定身咒,用匕尖抵住她的胸口,“我真是恨毒了你。葭箬。”

“爱?魔族的爱就是占有?那不是爱,那是欲望,肮脏的,恶心的欲望!”葭箬闭了闭眼,带着绝望,声音有些哽咽。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是她错了?君华觉得是她抛弃了他,童叟恨毒了她,仙界之人知道她的没有不厌恶她的。可是,她做错了什么?她曾经那么骄傲,仙界高高在上的醇懿公主,未来的天后,因为仙界之人一句为了天下苍生,被迫沦为魔族的囚徒,被迫承受魔伽近乎疯魔的爱。有人想过她的悲处吗?有人想过她的恨怨吗?凭什么,凭什么为了一句天下苍生,她就活该承受这一切,她就活该杀了唯一在乎她感受的魔伽后,还要承受仙界之人的厌弃?她脏?她恶心?她没有心肠?

她再坚强,再强大,也不过只是个女子啊。她也有一腔柔情,也有一片赤诚啊。她也会痛,也会害怕夜夜缠身的梦魇啊。可是,为何所有人对她都只剩下了埋怨?

不如死去吧。一颗泪珠从葭箬紧闭的眼里滑落,落在地上咔嚓一声就碎成碎片。

“我不会杀了你的。只不过借你的心一用。”童叟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话毕,那把匕首就插入了她的胸口。皮肉碎裂,尖锐的痛意。

葭箬重重地喘息着,缓解胸口传来的撕裂的痛感,她甚至能感受到匕首每深一寸肌肉传来的颤栗,唇瓣要被她咬出血来。当初,她把匕首推进魔伽的胸口,魔伽承受的痛苦,如今,就轮到她了。

汗珠从她额头上滚下,挣扎着不想落下,但扛不住来自地面的拉扯。童叟为了能取出她完整的心,划的很慢很慢。

胸口都已经疼到麻木了,葭箬能感受到只剩下眩晕感,她模模糊糊听到,童叟在哼着节奏诡异的小调,并且朝她露出了一个孩童般天真的笑…

“枉生河,枉生花…

昼如夜来,夜似夜…

汝归处,胡不来…

自言炼狱最逍遥…”

听着诡异的拖的又长又软的节奏,葭箬觉得越来越晕。她模模糊糊看见自己的心被取出,火红色的透明的,像水晶一样的心,在她眼前跳动。是神的不死之心。

神心不死,可续命生骨,可破万间阵法,可衍生万物。

她要她的心有何用?她没了心又如何不死?魔伽又如何复生?一个一个的疑惑冒出来,葭箬却无法再思考,闭上了眼,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平静。

所以她没看见,十里开外巍然屹立着的三界碑。所以她也没看见,她的心在砸向三界碑后,碎成的洋洋洒洒的红色星尘粉末,像焰火,像流星。红色星雨下的碑金光四溢,裂缝顿生,崩裂之声,犹如天地间的怒吼。怒吼声唤来了骤变的天色,唤来了深渊里逸散而出的浓郁魔气和阵阵嘶吼。

界碑破,魔界开。

童叟在骤然阴下的天色里缓缓变化着,耀眼的光芒过后,就变成了身量修长的窕窕美人,朱口琼鼻,玉面冰肌。她双手捏咒,闭着眼念念有词,周遭的魔气,四散的神息,慢慢地聚集在一起,幻化成半空中浮动的黑雾。童叟的脸上有黑色暗纹开始蔓延,慢慢地布满她整张娇柔的脸。

她突然睁开的眼,大喊了一声,“聚!”所有的黑气就聚集成了一股,迅速地朝不远处心口只余一处黑洞的葭箬汇去,浓郁的黑气汹涌地涌进她的心口,填充着胸口处的大洞。随着黑气的填入,葭箬的胸口处开始伸出黑色的丝絮,像藤蔓一般生长,慢慢地缠遍她的全身,直至将她缠成一个圆茧。

不远处施法的童叟额头上的汗珠一滴接一滴的滚落,她的嘴角甚至因为用力咬住渗出了朱红色的鲜血,她脸上黑色的暗纹光芒开始闪烁,待黑茧缠成,变的晦暗。童叟再也忍不住,兀的吐出一口血来。

朱红色的血,落在地上,荒芜的土地却生出了一片鲜花。

她是灵物,万年一生,天赋异禀,本应逍遥,却难过情关。

童叟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施了个咒将巨大的黑茧幻化成指甲盖大小,小心地握在了手心。

她身前的三界碑只余一地碎石,不远处深渊里不断爬出的魔物,电闪雷鸣的天空,不远处奔涌而来的天兵天将,即将再次流血埋骨的三界…

童叟抚了抚脸上可怖密集的暗纹,勾了勾唇。

她不计后果,只要他终可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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